第5章 忘年豈交無情物 摯友緣何薄幸郎(1 / 2)

窗台上傳來的雨聲漸小,本來陰暗壓抑的天色已稍有緩和。走到窗前開窗,雨後清新的空氣迎麵撲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這個算得上一線的城,秋季總是霧霾深深,全天不見遠景也是常事,然而大雨過後的世界卻顯得格外清晰,清晰地仿佛有點不真實。薛靖不知道這是因為酒醉微醺的幻覺,還是平時看見的人事物本來如此,隻是世界教會了他們遮掩,讓本來簡單的東西變得複雜?

薛靖此時略顯焦躁,還有忐忑。是否自己說錯了什麼?自從剛剛說完選詩的緣由,董伯似乎突然變得沉默。他靜靜的站在書桌前,細細的看著詩,碎碎的吟。也不知是不是冷,薛靖竟覺得董伯似乎在顫抖,他是想起了早已過世的愛人嗎?想來也是,到了董伯這個年紀,一個人久了,就習慣了自己是一個人,不會回想起從前,因為擁有的早已失去,也不會憧憬著未來,因為沒有期待。自己為什麼還要提起這些讓人不開心的事呢?薛靖想開口道歉,但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氣氛沉悶的讓人說不出話來,突然起來的沉默讓薛靖煩躁起來,屋裏依然紅紅的爐火,狗肉摻雜著酒的味道,還有淡淡的墨香,好像讓空氣變得格外厚重,重到薛靖都能聽見自己每一次呼吸的聲音。本以為開窗會好受一點,但除了陣陣秋寒,什麼也沒有。薛靖搖搖頭,正要關上窗戶,身後傳來董伯的聲音。

“小薛,你錯了”

“恩,是的,董伯,對不起,我不該提起.”薛靖不知如何表達

“沒關係”董伯也從書桌走到窗前,拿起窗台上的香煙和火柴,於是光華一閃,一縷青煙飄起,轉眼不見

“要來一根嗎?”

“不用,我不會”

“恩,不會好,不會的好哇”兩個人站在窗台前,年長的抽著煙,年輕的望著他,彼此不再交談。

待到第三根煙燃盡,董伯才開口道:小薛,你覺得我們誰會贏?

“肯定是您”唯恐董伯心情不好,薛靖早就覺得不管董伯字寫的如何,都要說比自己寫的好,便想也不想的答道。

董伯笑了笑“長者令,行勿遲上一句是什麼?”

“長者問,對勿欺”

“那你小子還睜著眼說瞎話,你要真覺得我能贏,都不會喝醉了還吵著不服氣要比劃”說罷董伯走到桌前,換上宣紙,提筆沾墨,開始書寫起來。

薛靖靜靜的望著,連呼吸都輕柔了許多,隻為此時的董伯。

剛剛和薛靖吃肉喝酒打屁聊天的書聖酒仙不見了,此時立於書桌前的,是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他微笑著,仿佛還有一點靦腆,慢慢的書寫著,眼中的光芒流轉,醞釀,最終滿溢出異樣的溫柔,那抹溫柔仿佛星河,若隱若現,流經臉頰,脖頸,手臂,指尖,最後隨著湖筆著墨,落於紙上。書寫時的細微聲音此時如同一首舞曲,手與筆一如舞者,你儂我儂,舞步也跟著舞曲,在這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薛靖不由得有些癡了,也顧不上會否打擾,靠近了書桌。

人生若隻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董伯此時剛剛寫完,又恢複了書聖酒仙的模樣,問道:如何?

薛靖自愧不如,如是肯花大價錢找名家來請副字回來,恐怕最多也隻和眼前這柳體旗鼓相當而已,自己與之相較,更若雲泥。

“董伯您,比我強”薛靖心服口服。

董伯也不得意,淡淡道:隻是這幅字我是專門為一個人寫的,不能送你,小薛不會怪我吧?

“怎會”薛靖心內一陣遺憾,這樣的字要是能送給自己,怕是睡著也能笑醒了吧?

董伯此時也落墨下款完畢,擱筆走至窗前。

薛靖目及落款,有些吃驚:薄幸郎愧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