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郎情妾意的場麵,多少刺激到了薛靖單身近二十年的心,一股子見不得別人好的情緒湧上心頭,隻讓學姐先走兩步,自己辦點事馬上追過來。
學姐哪知道薛靖的心思,便在前麵昏暗的路燈下站定,朝薛靖這邊觀望著。
薛靖也真不愧一肚子壞水的人,跟學姐剛剛交待完,轉身就跑到樹林邊上,衝著裏麵大喊:“老王,我說咋寢室看不見你呢,感情你和嫂子跑這親熱來了?”
林子裏大半情侶都從二人世界中驚醒,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薛靖這邊。這也不奇怪,大晚上的,又是在通幽亭附近,除了幾分微弱的星光,幾乎看不清樹林外的是誰。薛靖叫的時候又刻意模糊,也聽不清楚是老王還是老黃,還是老龐,還真有幾個以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呢。
又聽見薛靖驚呼“呀,不是嫂子?老王你。。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認錯人了。”話音未落,樹林裏陰暗處就傳來了幾聲肉響和哎喲的慘叫,應該是肢體和麵部激烈碰撞的聲音。薛靖見奸計得逞,也是三步並做兩步走,逃離了犯案現場。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背後傳來個粗壯的聲音:“那個,哎那個誰,你別走,你站住。”薛靖聞言,更是跑了起來,經過學姐旁邊,便拉上學姐一塊跑,兩人直到跑到夜市門口,發現沒人追來才鬆了口氣。
“呼呼”學姐邊笑邊喘氣“學弟,以前沒看出來,你人這麼壞呀。”
“呼呼,哪裏,是學姐教得好。”薛靖依然謙虛如故。
夜市裏熙熙攘攘,學姐帶著薛靖人群中穿梭,來到一家豆花店前。這家豆花店生意不錯,前來買豆花的人都排起了隊,薛靖他們去的晚,排在了最後。
“學弟,現在可以說了吧?”
“說什麼啊?”薛靖裝傻。
“你再裝傻試試,現在不說等會說我就不幫了”
“其實呢,今天主要是想請學姐吃東西,也有一點點其他的事啦。”薛靖坦白,哪怕學姐生氣,也要知道董伯到底怎麼了。“這張處方你幫我看看,根本看不懂。”
“就知道有事,還不老實。”學姐從薛靖手裏接過處方,看了起來。
薛靖怕打擾到學姐,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不到一分鍾,學姐便抬起了頭揚了揚手中的處方,隻是這次,眼睛裏麵沒有笑意。
“他是你朋友嗎?”學姐問道。
“恩,是的。”
學姐的聲音有些低沉“你朋友現在狀況不是很好,你有空多去看他吧。”
“今天剛剛從董伯那回來呢,看得出來他生病了,精神頭都不是很好,怎麼樣?沒什麼大事吧?”薛靖關切的問。
“處方上開的藥,是他克林,一種中樞興奮藥物。”學姐似乎看出了薛靖和處方上的病人關係不錯,在斟酌著用詞。“這種藥物主要用於對年齡偏大人群的記憶力衰退,減緩他們記憶和認知能力的衰退。”
“哦,董伯最近忘性是有點大。”薛靖自言自語著“沒病就好,不過為什麼董伯這個年紀不太記事正常啊,需要吃藥嗎?是藥三分毒啊!”
學姐發現薛靖還沒太明白,皺了皺眉“服用這個藥物的人群,多半衰退的不止記憶力,還有認知,行動以及學習,分析判斷能力,都會衰退。”
薛靖聽得出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但還是不明白。
“通常我們管這種病症,叫老年癡呆症”學姐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碗說是江城最好吃的紅油豆花是什麼味道,薛靖一點都沒有嚐出來。學姐知道薛靖心裏難受,隻是陪坐在旁邊,沒有說話。
這個世界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與你相惜相戀,隻是未必會讓你碰上;你遇見他以為如獲至寶,他對你卻棄若敝履;以為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戀人,或許下一刻就陰陽相隔。命運車輪滾滾,你我猝不及防。
對於董伯來說,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便是那些回憶,若然回憶也消散了,即使他還活著,那個人又會是真正的董伯嗎?薛靖心亂如麻,學姐也善解人意,說是白天乏了不想再逛,兩人便回了學校。
薛靖回到寢室便埋頭苦寫,把白日裏董伯講述的,盡可能一字不落的搬到計算機上。或許這也改變不了什麼,或許董伯以後未必認得薛靖,或許董伯會連字都看不懂。
可是,有些事不管看起來多麼沒有意義,多麼愚不可及,終歸是要有人做的。可能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感覺到這個世界僅存的一點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