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鎖眉隻因友歸去 落淚皆為悲聚來(2 / 2)

7月1日晴無風

幾天以來頭疼的厲害,清晨起床還昏昏沉沉的,好像還有點發燒,永福果然還是有些不高興了。昨夜還是前夜?反正夢到了丹忱,她又站在昏暗禪房的窗前,衝著我笑,可我就是起不來床,也看不清她的臉。不過也好,她應該也沒能瞅見我的龍鍾老態。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7月22日大暑雨

今兒去了趟歸元寺,門票比往年又漲了五塊。進到寺裏幾乎不認識路了,整個寺牆全都重新粉刷了一趟,之前依稀可辨的那點痕跡,終於如雪落冰河,半點蹤影也無了。之前太虛法師坐過的石凳,也不知搬到哪去了,原地新做了兩個石椅,一個是大理石的,另一個,也是。

可能是廟變大了,讓我有點迷糊,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羅漢堂。進去又按照你的名字數了十一畫,可卻想不起來當時的走法是向左還是向右來著。數到的那尊羅漢看起來有些眼熟,又好像完全不認識,可廟裏總不能說數錯了重數吧?這尊羅漢表情嚴肅,好像怒視著我,是不是在怪我不守信用?我也不想忘記。

8月15日陰

又到中元節,哎,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會過上這個節?錢已經化去了,想買點啥就買啥。前些日子又感冒了,頭疼發燒老不好,手不知道為什麼老是發抖,看來得抽個時間去瞧瞧了。現在提筆都多有不便,都沒法練你教我的書法了。

9月2日晴轉雨

從醫院回來,順道去買了點狗肉,你知道我愛吃這個,我也知道,就是怕忘記了。醫生說我得了什麼阿爾什麼默病來著?哎,又忘了,反正你也不懂醫,說也白說。

對了,差點就忘了,中午來了個年青人,看起來憨憨傻傻的,進門就給我磕了個頭。後麵就聊開啦,他說我不再續弦便是深情?心下一痛,我也算深情?連唯一答應過你的,我都做不到,也算深情?不過這孩子也有點奇怪,怪的很像我年輕時候的脾性。我想把咱的故事跟他講講,因為,我怕過些日子,就沒人記得了。

9月19日晴

前段日子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過了,又好像沒過。要不是有人給我送米過來,我都還不知道日曆怎麼有十多天沒撕了。走的時候也沒謝謝人家,確實是不記得他是老劉還是老尤了。江城的天氣還是如此,白天熱的冒汗,夜晚冷的發抖,窗都關上了,那風還是直往胸口鑽,心透涼透涼的。

9月29日

那小夥子又來看我了,唉,可我都記不得他叫啥了,隻覺得眼熟。他一個學生,也沒那麼多閑功夫,我就想講快點,可絮絮叨叨著,人都講累了,還沒講完。小夥子心倒是挺細,看我累了,讓我早點休息,說過了國慶再過來聽。可我哪知道,明天我還記得這些嗎?

9月30日

昨晚一宿沒睡,把能記得的都寫本後麵了。今早又去跟主任說了,再守不住夜了。在江城一待就是五十多年,是時候走啦。再不走,我就不知道我還是不是那個葉修賢,或者董葉氏了。就來尋你,你的模樣,我仍記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薛靖合上了本子,又收好了贈詩,打開衣櫃把信封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層。伸了個懶腰,感覺身上有些黏黏的,又去衝了個涼,便衝還邊唱著歌。衝完澡一看鍾點,都轉鍾了,立馬跳上床鋪,蒙頭大睡。

那夜說來有些蹊蹺,隔壁幾間寢室都有人半夜聽見嗚咽哽泣,尤為嚇人,聲音時斷時續,斷斷續續,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