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天津已經被日軍占領了三年。因此即便是正值新年,空氣中也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絲喜慶的氣息,冬季也在侵略者的鐵蹄下變得更加的淒苦清冷。但畢竟是新年了,春天已經不再遙遠。勤勞勇敢的中國人民在沉默中悄悄積蓄著反抗的力量,在等待爆發的時機。
為了進一步擴大所謂“華北治安戰”的成果,日本侵略者一方麵加緊了在占領區內的所謂“親善”工作,另一方麵加強了軍事行動,甚至公然違背國際公約,悍然使用化學武器。這既顯露了日本侵略者的凶殘,同時也暴露出日本侵略者虛弱的本質。
為了削弱和避免日軍的武器對我冀中軍區軍民所造成的損失和傷害,冀中軍區派遣偵察連連長周劍鋒潛入天津,伺機刺殺日本生化學家阪井一郎。
這一段抗日的傳奇故事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天津藥業大亨章仲年的公子章沛然原本是個聰明伶俐的年輕人,可近些年的表現越發的像個花花公子了,整日裏不務正業,遊蕩於各個社交場所之間,和年輕的太太小姐們鬼混。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據說章家大少迷上了一個叫童卉的平民家的女孩子。有人說這就好像是一個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偶爾也要換個口味,來一碗清湯掛麵一樣。隻是這碗清湯掛麵太危險。據說這個童卉是個激進分子,名字是上了日本人黑名單的。而且她和一般的女孩也不同,父親和叔叔都是行伍出身,家裏又沒有男孩子,所以整日裏打拳踢腳、舞槍弄棒的倒更像個男生。章沛然對此滿不在乎,依舊樂此不疲。沒辦法,誰讓章沛然也不是一般人呢?
日本人已經把天津占了三年,把華北也占了三年,幾乎是把這兒當了他們家的後院。既然是後院就需要穩定,既然需要穩定,也就需要做點必要的姿態,比如說現在日本人對於有點身份地位,在民間有些威望的中國人就比較客氣,要搞親善。章沛然的父親章仲年是天津的藥業大亨,本人也是一位名醫,日本人一天到晚到處打仗,自然離不得醫藥二字,因此非但對章仲年先生的一些言行不予追究,反而幾次三番地邀請他做一個什麼勞什子會長呢,但均被章仲年先生婉拒。而他的兒子章沛然,也是個了不起的人,高中起就去日本做交換生,並且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東京大學,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如果不是中日開戰匆匆回國,也會是個學貫中西的人物。
回國後,章沛然先是在一家日本的生化研究所幹了幾天,沒多久就辭職了,這一舉動讓很多人惋惜不已。現在是什麼時候?天津可是日本人的天下,那家生化研究所是半軍事托管的,副所長同時也是天津占領軍的警備司令官川島康雄啊!能進這家研究所不但要有本事,更重要的是還得有日本人的信任,這可是多少人打破腦袋也求不來的差事,可章沛然輕輕鬆鬆一句話,就不幹了。
離開了生化研究所後,章沛然又在父親的公司幫了幾天忙,很快地也不幹了,整日裏東遊西走,做些聲色犬馬的勾當。說來也怪,章仲年以往家教甚嚴,這次卻對兒子采取放任的態度,非但不聞不問,反而有些縱容,用他的話來說:孩子大了,管不了啦!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不想讓兒子和日本人有太多的接觸。花花公子怎麼了?當花花公子再怎麼也比當漢奸強吧。但是另一個人卻不這麼認為,這個人就是章仲年的發小好友唐一夫。唐一夫先生對待漢奸的含義有著另類的解釋。
唐一夫先生是天津航運業的巨頭,並且橫跨運輸和醫藥兩界,和日本人過從甚密。有人罵他是漢奸,但是他卻不這麼認為,因為生逢亂世,他自有一套自己的人生哲學:“做生意和誰做不是做?生意維持不下去我拿什麼養活一家老小?”並且他還掌握了一個亂世生存訣竅,那就是一定要有名望,生意一定要做大,因為不管是誰,對於有錢有名的人總會禮讓三分的,哪怕是日本人。因此他拚了命的追名逐利,試圖以此換來一家老小的豐衣足食和身家平安。不過他也並非沒有底線,在他看來,和日本人做生意掙日本人的錢是一回事,幫日本人做事拿日本人的薪水就是另一回事了,隻要不拿日本人的薪水,就不算是漢奸,因此他也幾次拒絕了川島康雄提出的要保送他的女兒唐蕊去日本留學的“好意”。他不笨,當下中日兩國正在開戰,留學除了學當特務還能學什麼好東西?因此,為了增加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的生存能力,也為了川島康雄別再提出讓唐蕊去日本留學的“好意”,唐一夫決定今晚無論如何要完成唐家和章家的聯姻,隻有強強聯手才能增加生存機率。今晚不是一般的聚會,是唐家小姐唐蕊的生日晚會。
唐一夫這麼想著,又遠遠地看見自己的女兒唐蕊正含情脈脈地望著正在彈鋼琴的章沛然,那眼神中分明流露著欽佩和愛慕。看來今晚促成這件事還是有希望的,他與妻子相視一笑,端著酒杯走到章仲年麵前,笑著對他說:“仲年兄,你真是教子有方啊,沛然的琴技簡直可以用天籟之聲來形容啊。”
章仲年聽到唐一夫這樣表揚兒子,不溫不火地回應道:“一夫老弟過獎了,沛然不務正業,整日玩弄雕蟲小技,真是讓人心焦啊。”
唐一夫說:“年輕人嘛,想法和我們老輩人是不一樣的,他們有自己的世界,我們不懂。沛然聰穎過人,我看日後必成大器。”
章仲年搖搖頭說:“從何談起啊,他隻要不把我好不容易創下的這點家業敗光,我就謝天謝地了。”
唐一夫回應說:“你太不了解年輕人了,我倒覺得沛然肯定能讓你們章氏藥業更上一層樓。怎麼樣,沛然和我家阿蕊的婚事你考慮的如何了?”
唐一夫和章仲年是青年時代的好友,也曾給這對子女定過親事,隻是自從天津被日本人占領後,唐一夫與日本人來往甚密,章仲年就有些不願意與之來往,更不用說通婚了,就算是今晚的應酬,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於是他委婉地推辭說:“能和一夫兄聯姻,當然是我的榮幸,但是沛然太不成器,我怕耽誤了唐小姐啊。”
唐一夫緊咬著不放說:“你對沛然不要有成見,想想我們年輕的時候,不也有荒唐的時候嘛。相信我,我的眼光是很準的,不會看錯人。”
章仲年聽唐一夫這樣說來,知道他是主意已定,隻得回答說:“我看年輕人的事,還是讓年輕人自己做主吧,哈哈。”
唐一夫見章仲年幾番推諉,就又換了個角度,曉之以利害地說:“仲年兄,隻要我們兩家聯姻,憑你的實力,我的人脈,我們在天津醫藥界,大一點說,整個中國的醫藥行業,還能有什麼對手啊。”
章仲年正想再說些什麼,一名唐家的仆人快步走到唐一夫跟前低聲報告:“老爺,阪井先生和川島先生到了。”
唐一夫一驚,忙拉著章仲年向大廳門口走去。
這時從大門裏走進兩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非常禮貌地向唐一夫等人鞠躬寒暄。唐一夫也向章仲年夫婦介紹道:“仲年兄,這是日本駐天津生化研究所所長阪井一郎、副所長川島康雄先生。”然後又轉向阪井一郎和川島康雄說:“這位是天津藥業大王,章仲年先生和太太。今天很感謝各位都能賞光參加小女的生日晚宴!不過,其實早就想找機會為阪井先生和章董事長引見一下了。”
阪井一郎笑容滿麵地說:“章先生!天津藥業大王!久聞大名!”
與唐一夫的熱情與卑微相比,章仲年顯得很冷淡,他說:“豈敢豈敢,要說行,尋醫問藥章某倒還略知一二,藥業大王的名頭,實在是擔當不起啊!”
川島康雄感覺到了章仲年言語間的冷淡,但依然說:“章先生,你在醫藥界的聲望和實力誰人不知,我看你是太謙虛了!”
唐一夫怕章仲年再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忙轉移話題對阪井一郎說:“阪井先生,聽說您剛剛榮獲了天皇陛下頒發的獎章,可喜可賀啊。”
川島康雄趁機驕傲地介紹說:“阪井君研製的一種氣體炸彈在華北戰場取得了巨大的戰果,使華北的治安大為好轉,天皇陛下特意派人給阪並君頒發了一級榮譽勳章。”
章仲年一聽這話,神情一凜說:“氣體炸彈是化學武器,是國際公約所不允許的。”
麵對章仲年的指責,阪井一郎一點也不覺得尷尬,隻是隨意地解釋說:“章先生,我隻是個科學家,對於戰爭,那是政治家和軍人的事。”
唐一夫覺得照這麼聊下去,遲早會聊出事情來,忙打圓場說:“仲年兄,川島君,阪井君,我們坐下聊,坐下聊吧。”
章沛然全然不知這邊已經唇槍舌劍了。奏完一曲,優雅地收勢,在眾人的掌聲中得意地起身。唐蕊上前微笑著說:“沛然,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章沛然淡淡一笑說:“其實今天來的匆忙,我可沒送你什麼禮物。”唐蕊有些不高興,但依舊耐著性子笑著說:“沒有禮物?那剛才這首曲子……”
“哦,你說這個。”章沛然一點麵子也不給地說,“我隨便玩玩的。”說完轉身就要走,臨走時忽然皺了皺眉頭,抽動著鼻子自言自語地說:“什麼味兒啊。”他聞著聞著,都快聞到唐蕊身上去了,惹的唐蕊心裏一陣子小鹿亂撞,因為“聞香識女人”據傳說也是章沛然的獨門絕技之一,隻要稍微一聞,就能識別出女孩子們身上香水的牌子。但是這麼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唐蕊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就問:“沛然,你幹嘛呢?”
章沛然繼續聞著說:“你今天的香水味道有點特別……”
唐蕊說:“早聽說你有聞香識女人的本事。”她說著,抖抖翠綠色的蕾絲邊,伸出白哲的手來幹脆放在章沛然鼻子下麵說:“讓你好好聞聞,你要是猜對了我的香水牌子我就讓你吻一下。”
如果說關於章唐兩家自幼定下的婚約目前還有些模糊不清的話,那麼唐蕊對章沛然的芳心暗許確實是公開的秘密了。於是周圍的女孩兒見有熱鬧看,就哄鬧:
“好啊,好,沛然,看你的了。”
章沛然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拿起唐蕊的手腕,深深吸了兩下,略略沉思後說:“嗯——是玻璃玫瑰?”明顯的他有些不自信,再次俯身又聞了聞:“不太像,怪怪的,我猜不出來。”
唐蕊得意地說:“哈哈,章公子,這次你可輸了!”
周圍的女孩也很失望地噓道:“哦,輸了?”
章沛然顯然是認賭服輸,他笑著說:“看來唐小姐的香吻我是無福消受了,不過你到底用的是哪款香水你一定得告訴我啊。”
“哈哈,章公子也有輸的時候。”唐蕊表麵很得意,其實卻很失望,因為心裏,她更希望能贏,說:“這是黑色鬱金香,正宗的日本貨。川島先生送我的生日禮物。”
章沛然眉頭一皺說:“我說呢,原來是日本貨啊,我對日本貨是一向看不準的。”說完傲氣地分開人群,朝門外走去。
唐蕊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這個章沛然,從小就耍小聰明欺負自己!自己也是,每次都上他的當,於是氣得提著裙角就追了過去,這一追就追出了大廳,來到庭院裏。
唐蕊原本想追回章沛然,先臭罵他幾句出出氣,可是一看見他那張英俊又略帶桀驁不馴的麵孔,氣就消了大半,隻是嗔怪地說:“今天好歹是我生日,你怎麼老跟我作對呀,我們從小到大,你就一直老欺負我。”
章沛然笑著說:“我可沒針對你,唐小姐,我隻是想出來透透氣。”唐蕊在自己身上嗅了嗅說:“你不喜歡這香水兒,我馬上換了它。”
章沛然正想說話,突然,一個黑影在二人眼前一閃而過,把章沛然嚇了一跳,居然一下子躲到唐蕊身後去了。原來這個章沛然什麼都好,就是一樣,膽小如鼠,據說是小時候被打雷驚嚇落下的病根。唐蕊一看暗喜,看來美人救英雄的機會來了,盡管她自己也很害怕,但畢竟是在自己家,又要在章沛然麵前表示表示,就壯著膽子大聲喊道:“誰呀?張媽,是你嗎?”
等了片刻,唐蕊見沒有回音,有點穩不住了,就又說:“哪兒來的小賊!這裏可是張公館,偷東西你找錯地方了!”
唐蕊話音剛落,從角落的黑影裏走出一個人來,昂首說:“賊?我可不是賊。”
章沛然首先認出了那個人,不禁喊道:“童卉!你怎麼來了?!”
唐蕊也認出了童卉,他們原本就是天津大學的同學。但是同性相輕,又是情敵,所以她對童卉有一種天然的排斥感,就冷冰冰地說:“童卉,今天是我生日,可我不記得邀請過你。”
章沛然才不管唐蕊心裏怎麼想呢,他親熱地拉起童卉的手對唐蕊說:“她是來找我的。”
唐蕊的心往下一沉。就在這時,隻聽見牆外日本兵的叫囂聲四起:“巴嘎亞路——搜——這邊、這邊……”
唐蕊笑了,雖然她不知道童卉具體做了什麼事,但畢竟是同學,童卉加入地下抗日學生會的事卻瞞不住她,於是說:“童卉,外麵的日本人是來抓你吧?”
童卉見事已至此,也冷靜了下來,說:“嗯,是的,章沛然,唐蕊,我不會連累你們的,你們可以把我交出去。”
章沛然一直愛慕童卉,平時就千方百計地討好她,眼下的這個機會更是不能放過,就說:“童卉,你說什麼呀?我們是同學,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你的。”他特地說了“我們”兩個字,還特地對唐蕊投去了求助的眼神,畢竟這裏是唐蕊的家,沒有她的幫助,章沛然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童卉。
唐蕊見狀有些嫉妒,故意賭氣地說:“日本人已經到牆根了,我們怎麼保護她?”
章沛然見唐蕊一口就把話說死了,一時啞然,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了。
唐蕊見他癡癡的樣子煞是可愛,就笑道:“你求我啊,求我就幫你們。”
章沛然一聽這話就如同看見了希望,忙說:“哎呀,你行行好,求你就求你,我求求你幫幫忙好不好?”
唐蕊得意的同時也打翻了醋瓶子,心說:你為了童卉就可以求我呀,要是我有了什麼事你肯定理都不理!於是笑著說:“行行好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這時候,外麵日本兵的說話聲越來越近了,章沛然著急上火的說:“行,行,什麼條件!你快說。”
唐蕊滿意地一笑說:“你要答應教我彈鋼琴。”
章沛然連連說:“好,好,好,大小姐,我什麼都答應你。”
這下終於又多了和沛然相處的機會了,唐蕊得意地一笑,拉著童卉的手說:
“你跟我來。”她領著童卉到了自己的閨房,從衣櫃裏拿出一條黑色的天鵝絨長裙和一條白色的貂皮披風,讓童卉換上。在童卉換衣服的時候,唐蕊嫉妒地看著童卉健美傲人的身材,心想自己除了皮膚白一點之外,從相貌上講,還真沒什麼優勢,另外還有……還有……她回憶著拉著童卉手的感覺:她的手很粗糙,也沒辦法和我的比。
童卉換好裙裝後,唐蕊越發的傻眼了。不得不說,這套裙裝穿在童卉身上,比穿在自己身上更合身漂亮,她有點後悔幫忙了。
童卉換了衣服出來,讓章沛然眼睛一亮,他也是第一次看見童卉這身妝扮,忘形地拉著她的手說:“童卉,這是你麼?這還是你麼?”
唐蕊醋性大發,故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童卉冰雪聰明,當然看的懂,就甩開章沛然的手說:“章沛然,同學之間別拉拉扯扯的。”
章沛然不以為然地說:“你這個樣子簡直是太漂亮了!嗨!隻可惜我沒帶相機!要不把你拍下來,放到櫥窗裏,會轟動天津衛的。”
唐蕊見章沛然越說越肉麻,就用調侃的語氣說:“哎,我說章先生,現在可不是表白的時候,趕緊到舞會上去。”
章沛然說:“那裏人那麼多,萬一日本人要搜查怎麼辦!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在你房間躲躲吧!”
唐蕊生氣地說:“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笨,人多才安全呐。”
童卉也覺得唐蕊的話有道理,今晚唐公館晚會上的客人大多都是漢奸,若想躲避日本人的搜捕,沒有比漢奸堆裏更安全的地方了。於是她拉起唐蕊的手說:“唐小姐說的是,我們走吧。”看也不看章沛然一眼,和唐蕊走了。
章沛然覺得很無趣,隻好訕訕地跟在後麵。
唐蕊帶著童卉和章沛然悄悄溜回了舞會,一進舞會,章沛然剛想過來邀童卉跳舞,卻被唐蕊從中間一插,低聲說:“想也別想。”然後對童卉說:“隨便找個人跳舞,別太張揚。”
童卉平時對章沛然可不感冒,因此對唐蕊這橫插一杠子還很感激,這時恰巧有一名年輕男子邀請她跳舞,她就順勢去了。而此時的章沛然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怎麼?和我跳舞就那麼痛苦?”唐蕊調侃著。
“不,不是。”章沛然心不在焉地回答著,用目光在舞池內搜索著童卉的影子,人太多,沒找著。
童卉邊跳舞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未發現什麼可疑動靜。可缺乏經驗的人往往會犯這樣的錯誤,他們太過於關注周圍的情況,卻疏忽了對身邊的觀察。正當童卉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她的那個高大的舞伴卻輕輕地說了一句:“你在看什麼呢?童卉。”
話說的雖輕,卻猶如一記重錘,童卉頓時心跳加快,正要脫身,卻被那人抓得緊緊的,又輕聲說:“別亂動,好好跳舞。”聲音是那麼的親切和熟悉。
“你……”正在童卉疑惑的時候,那個人慢慢仰起頭,讓她看清了那張充滿陽剛之氣的俊朗麵龐。盡管化了裝,但童卉還是認出了這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周劍鋒。
周劍鋒是地下抗日學生會的創始人,也是童卉叔叔的徒弟,因此平日童卉對他以師兄相稱。周劍鋒因從事抗日活動被大學開除後投筆從戎,參加了八路軍,自那之後,兩人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麵。
童卉又驚又喜:“師兄,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
周劍峰警覺地環顧左右,依舊麵帶微笑的貼近童卉的臉頰悄聲說:“這裏有日本特務,咱倆換個地方說話。”
童卉點點頭,兩人正要舞過人群尋個安靜的地方,就在此時,追趕童卉的日軍挺著上了刺刀的步槍粗暴地衝進屋內,把大廳裏的紅男綠女們嚇得哇哇亂叫。
周劍峰騰出一隻手伸進衣袋握住了槍柄,童卉輕聲說:“師兄,他們是來找我的,他們剛剛破壞了我們的地下印刷所,一路追我到這裏的。”
周劍鋒點點頭拉著童卉隱藏到了人群之中。
唐一夫畢竟是主人,見狀趕忙上前說:“各位各位,大家不要緊張,皇軍隻不過是例行公事。”
帶隊的日本軍曹四處察看著,雖然沒有發現異常,但童卉有些緊張,當軍曹的目光和她相對的時候,她心虛地低下了頭,於是那個日本軍曹向她走了過來。
童卉的心幾乎蹦到了嗓子眼兒,她緊緊地握住了周劍鋒的手。可就在這時,唐蕊突然擋在了童卉麵前尖叫著說:“哎呀,煩死了!你們這是擅闖民宅!”
雖說日本人在中國的土地上向來都是橫衝直撞的,但這裏畢竟是唐公館,出於某種利用和安撫的關係,日本占領軍對待中國的一些“上層人士”,還是保留著一些禮貌的,而日軍的軍曹隻不過是士官一類的軍人,地位不高,所以唐蕊這麼一咋呼,居然愣了一下。就這麼一緩衝的當口,阪井一郎走了過來。
阪井一郎剛才正在和章仲年聊天,而且談興正歡。按說這兩人本來是沒什麼共同語言的,可偏偏阪井一郎也算是個優秀的藥理學家和化學家,而章仲年又是杏林世家,在這一點上兩人倒頗為談的來。雖然章仲年多少都帶點應付的意思,可是阪井一郎卻為章仲年的學識所折服。就在這時,這隊日軍衝進來掃了他的興致,所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幹預一下了,於是他上前對軍曹說:“我是阪井一郎,你們在千什麼?”
軍曹見問他的是一位衣冠楚楚的日本人,料想對方來頭不小,就鞠躬回答:
“閣下,對不起,我們在搜捕抗日救國會的人!”
阪井說:“這裏是唐先生的家,在這裏的都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朋友,是我的朋友,請停止你的無理行為,離開這裏。”
阪井一郎作為日本知名的化學武器專家,在軍界高層頗具名望,但是在基層軍官,卻沒有多少人認識他。這名軍曹也是,雖然感覺到他是有來頭的,但見他沒有穿軍裝,舉手投足也不像軍人,就不買賬地說:“閣下,憲兵司令部的命令我不能違抗。”
阪井一郎碰了釘子,覺得大沒麵子,特別是還當著這麼多的中國人,正要狠狠訓斥這名軍曹一頓,川島康雄走了過來。雖說川島康雄也是西裝革履,但是他還兼著憲兵隊的職務,而這隊士兵就是隸屬於憲兵隊的。這名軍曹認出了頂頭上司忙舉手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