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卉在禁閉室裏和周劍鋒柔情蜜意,章沛然也自有一夥兄弟。他正一個人在禁閉室裏鬱悶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敲窗子,接著就聽見胖頭的聲音:“沛然,沛然,快起來吃飯,餓壞了吧?”他抬頭一看,隻見一個饅頭從禁閉室房門上的小窗口中塞了進來。
章沛然問:“胖頭?”急忙站起來跑到窗口往外看,隻見胖頭、大劉、老吳都在門外。他有些感動地說:“你們怎麼來了?”
胖頭說:“快吃吧,我晚飯省下來的。”
章沛然說:“啊?你省下饅頭給我吃?”
胖頭說:“瞧你說的,和著我就會搶饅頭啊?”幾個人一陣笑。
大劉說:“那那那,還有菜呢,我們專門來看你的。”說著塞進一盤青菜。
章沛然感動地說:“謝謝你們。”
老吳說:“都是一個班的,有什麼謝不謝的。”
大劉說:“你今天可露了臉啦!那幾炮打的小鬼子……我都服你啦。”
章沛然不無得意地說:“也沒什麼,不就是個小炮兒嘛。”
這時遠處一個人影端著什麼東西跑了過來,跑近了一看原來是阿新。他笑著也從窗口塞進一個碗來說:“來來來,我把病號飯偷來了,還有肉呢。”
大劉笑著說:“真不愧是個飛賊。”
胖頭咽著吐沫說:“奶奶的,真香啊,我咋用不好那個小炮兒呢。”眾人又是一陣笑。
章沛然說:“胖頭,給你一塊,子曰:有酒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吃喝乎!”說著隔著窗戶就往胖頭嘴裏塞了一塊肉,胖頭嚼都沒嚼,一口就吞下去了,眾人再笑。
天上響起了雷聲。老吳說:“哎喲,快走,要下雨。”眾人起身離開,阿新忽然想起了什麼,返回來,掏出一封信交給章沛然說:“路過隊部,見桌上有幾封信,其中一封是你的。”
章沛然驚喜地說:“我們家有信來了?太好了。”從門縫裏接過信,迫不急待地在手中翻看著。阿新說:“那我們先走了啊。”
章沛然全心全意在信上,支唔道:“嗯,嗯……”信封上熟悉的筆跡,吾兒沛然親展。章沛然嘴中喃喃道:“媽,媽……”章沛然小心的打開信,展開。
章沛然看著信,信中寫道:“沛然吾兒,見信如見母,家門不幸,禍自天降,汝父由獄中歸家有日,氣火攻心,夙疾複發,且汝父脾氣執拗,一直不肯答應出任日偽的商會會長,以拒絕吃藥和治療相威脅,直至病情加重無力回天,終於日前棄世。家裏的企業也被日本人強行吞並,為母淚已哭幹,決心不再苟活於世,今天就追隨汝父而去……”
他手中捏著信,突然仰起脖子在禁閉室裏號啕大哭。
章沛然大聲哭喊:“爹,娘,我對不起你們啊,我對不起你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房外一陣驚雷劈下,照亮了半邊天空。
閃電中,章沛然麵目猙獰,他把信揣進兜裏,拚命地敲打著禁閉室的大門。
章沛然大聲哭喊:“來人哪……讓我出去……我要報仇!我要和小日本拚命!周劍鋒你這個騙子!你答應過讓地下組織保護我爹娘的!我要和你決鬥!”
外麵雷雨聲很大,章沛然的聲音完全被淹沒了。
章沛然折騰了一整夜,有哨兵把這個情況告訴了周劍鋒等人,王亞茹一聽忙說:“遭了,原本打算我們一起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慢慢地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年輕,易衝動。”
崔浩天一拍桌子說:“是誰把他的家信擅自交給他的?他不是在關禁閉嗎?”
周劍鋒說:“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沒能照顧好他的家人,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現在的問題是穩定他的情緒。”
崔浩天憤然說:“不知天高地厚還要跟你決鬥!他以為這是哪兒?”
周劍鋒忽然笑道:“讓他出出氣也好。”
大眼得到這個消息忙找到阿新說:“你這個飛賊算是闖了禍了。”
阿新不解地問:“咋了?”
大眼兒說:“你昨天給沛然的那封信是他媽媽的絕筆信,他爸媽都讓日本人給害死了,家產也給日本人奪了,他看了信後鬧騰了一晚上,要和周隊長決鬥呢。”
阿新奇怪地問:“日本人害死了他爹媽,關周隊長什麼事?”
大眼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從天津來根據地之前,周隊長答應過要保護他父母的。”
這時刁忠發在旁邊插了一句:“沒事,讓他們打吧,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變成一個爺們。”
偵察班的戰士們覺得有戲可看了,大眼首先說:“哎,章沛然跟周大隊長幹仗,快下注啊!”
老吳說:“我猜肯定是大隊長贏,誰跟我賭,輸了的洗我的臭襪子!”
阿新說:“那還用賭嘛,你穩贏不輸啊。”
胖頭說:“不一定不一定,章沛然這小子有點彎彎繞,說不定有陰招。”
這一仗可有看頭,隻要是得著空的,不管是戰士還是老百姓,都早早圍坐在操場上,等著看熱鬧。
章沛然現在還真不怯場,一上來就低吼一聲,揮舞著拳頭衝向周劍鋒,周劍鋒微微一側,靈巧地躲過了章沛然的攻擊,同時,抓住章沛然的手腕順勢向下借力將他摔倒在地。隨後側步移開,一臉微笑地看著章沛然。
周圍的戰士齊聲說:“好。”哄笑聲夾雜著叫好聲此起彼伏。
章沛然迅速地爬了起來,沒章法的拳腳朝周劍鋒身上招呼,這自然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周劍鋒看準機會,又一個順水推舟,又將章沛然摔倒在地。
章沛然咬著牙又站了起來,直直地盯著周劍鋒,突然虛晃一腳,身子立馬靠到周劍鋒身邊,對著周劍鋒肚子就是一拳。周劍鋒大吃一驚,身子一側,差一點被打著,周劍鋒笑著往後退了一步。
周劍鋒笑道:“再來。”章沛然拚命地發起進攻,但每次都是以周劍鋒一次次把章沛然摔倒而告終。周圍的人在章沛然被摔倒的每一次都發出歡呼。
每次章沛然摔倒都爬起來,繼續撲向周劍鋒,仇恨給他帶來了幾乎無窮的力量。周圍歡呼的聲音漸漸少了,所有的人都認真地看著比賽。
可隨著章沛然一次次被摔倒,他起來的速度越來越慢,但每次都倔強地爬起來繼續戰鬥。童卉有些不忍,看著章沛然大喊:“認輸吧,你打不贏的。”
章沛然根本不看童卉,繼續向周劍鋒進攻。童卉喃喃道:“這是章沛然嗎?我真不敢相信”。
刁忠發說:“一樣的倔脾氣,一樣的打不服,有種!”
場地上偵查班的戰士齊聲高喊:“章沛然加油。”很多人開始附和。童卉也大聲喊:“章沛然加油。”
章沛然回頭看了眼童卉,咧嘴一笑,周劍鋒突然一拳頭把章沛然打倒在地,章沛然重重地摔在地上,喘著大氣,再也爬不起來了。周劍鋒看著章沛然,嘴角露出微笑。伸手去拉章沛然,把他拉了起來。
章沛然打開他的手說:“我輸了,但我還是不服,你這個食言而肥的騙子。”
周劍鋒有些內疚地說:“沛然,我很抱歉。”
其實這事真的怪不得周劍鋒,他雖然是根據地聞名遐邇的抗日英雄,可畢竟隻是個連級幹部,能有多大的影響力?保護章沛然的父母,實在是在他的能力之外。
章沛然回到禁閉室,突然跟瘋了一樣,一邊對著房門拳打腳踢,一邊放聲哭喊著。拳頭打出了血,染在門框上,哨兵也知道他心裏憋屈,也就任由他折騰發泄。
又折騰了一陣子,章沛然體力耗盡,終於老實了下來,可是他身體雖然消停了,腦子裏卻有一個想法越來越清晰:回天津!給父母報仇!
可這不是當逃兵嗎?他抱著腦袋,想起他當初為了救童卉打死阪井一郎,不得不離家出走,來到根據地所遭遇到的一切。自己二十多歲的人了,不但不能給父母分憂解難,反而給他們惹禍,讓他們被日本人活活逼死,而自己又得到了什麼?到現在還隻是一個普通的戰士,動不動就被崔浩天訓斥,心中的女神也歸了別人,這是圖個啥啊。他越想越難過,甚至想象著童卉用冷冷的目光看著他說:“你別這個女神,那個女神的,誰也沒有要被你當做女神,是你自己沒有弄明白。”
“看來這兒是不留我了。這兒也不需要我,不管是打日本還是童卉,有周劍鋒就行了。”章沛然自言自語地說。
第二天一大早,哨兵來禁閉室送飯,卻見房門大開禁閉室空無一人。哨兵急忙衝著外麵大喊:“來人哪,章沛然又逃跑啦……”
崔浩天聞訊趕來,一看章沛然果然已經沒了人影,就罵道:“混蛋!真正的混蛋!還有沒有一點組織性紀律性了!這樣的人不嚴懲,我們還搞什麼革命,還抗哪門子日本鬼子!來人!馬上全麵搜索,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說完他又趕到刁忠發那裏,一腳踢開房門喊道:“有任務,馬上起來。”
刁忠發等人都迅速起身,十分麻利的穿好衣服列隊,一臉困惑地看著崔浩天。崔浩天在房間丙四下看了看說:“我問你們章沛然到哪去了,你們誰知道?”
刁忠發說:“啊?他不是已經被你關禁閉了嗎?怎麼還惹你生氣了?”
崔浩天說:“我能關得住他?這個章家公子,本領大得很,跟周劍峰打架都不在話下,我一個區區副隊長能關得住他?跑啦!早就跑了!”
刁忠發說:“跑了?這……這不可能吧?”
崔浩天氣極反笑:“哼,你們跟他在一起沒幾天,也開始把組織的話不當話了?我告訴你們,他是個逃兵,按照條例要槍斃的。”
大家緊張得麵麵相覷。崔浩天一拍桌子一瞪眼說:“刁忠發!章沛然是你的兵,你馬上給我把章沛然抓回來,這是命令。”
刁忠發答:“是。”
崔浩天氣憤地甩手走了。
崔浩天一走,刁忠發就照著阿新的腦袋上來了一下說:“禁閉室可是上了鎖了,是不是你把你那溜門撬鎖的本事教給他了?你呀,就是不教點兒好的!”
阿新摸著腦袋委屈地說:“他哪兒用得著教啊,他那麼聰明,啥不是一看就會啊。”
刁忠發喊道:“行了行了,廢話少說,還不趕緊出去找人。讓崔副隊長先找到他就完了,還不得當場就把他給斃了呀。”
大家一聽事態嚴重,紛紛拿起武器走出營房。
刁忠發臨出門的時候,忽然發現窗台外麵瓦片下麵扣著的紙條,就拿了過來,可他不識字,就隨手給老吳說:“這可能是章沛然留下的,老吳,你給念念。”
老吳拿過紙條,十分認真地念了起來:“我悄悄地來,正如我悄悄地去,我什麼什麼衣什麼,作別邊區的雲彩……”
刁忠發說:“什麼什麼什麼的?什麼意思啊?”
老吳尷尬地說:“這幾個字不認的。”
刁忠發小心地把紙條收了起來,說:“誰也不許聲張,你們先去找找章沛然,我去找童卉問問……”
來到關押童卉的禁閉室,把事情經過簡單地向童卉介紹了一下,然後把紙條交給童卉,童卉拿著紙條念著:“我悄悄地來,正如我悄悄地去,我揮一揮衣袖,作別邊區的雲彩。”
刁忠發聽不懂,問童卉:“這說的啥意思啊?”
童卉大驚說:“哎呀,糟了,這回章沛然是真的逃跑了,他都作別了。”
刁忠發緊張地問:“這……這不可能吧?”
童卉一把拉起刁忠發,緊張地問:“刁班長,章沛然說不定是要回天津,你告訴我哪條路是通往東南方向的?”
刁忠發果斷地說:“跟我走,我就不信我追不回來他。”
童卉說:“可我正關禁閉呢。”
刁忠發說:“甭管那麼多了,人命關天呐,要是讓崔副隊長先找到他,非槍斃他不可。”
刁忠發說的沒錯,崔浩天現在真的是恨不得立馬就把章沛然槍斃呢。
崔浩天見出了這麼嚴重的事,身為大隊長的周劍峰居然還在看地圖。就焦急地說:“周隊長,你到底在看什麼啊?按照我的意見,部隊趕快轉移。”
周劍峰回答說:“老崔,你先沉住氣,如果我們轉移了,其他部隊怎麼辦?”
崔浩天說:“可是不轉移,真的很危險。”
周劍峰凝視著他問:“你真的認為章沛然已經投敵了?”
崔浩天說:“周隊長!哎呀,劍峰!你怎麼這麼……在政治上,你太疏忽了!章沛然就是不投敵……”說到這,他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激,就緩和了一下說:
“主觀上,我們就假定他不想投敵,就想逃回家去。可是他逃得出去嗎?這周圍多少封鎖溝,多少鬼子的炮樓啊?”
周劍峰說:“你的意思,章沛然即使不投敵,也會被敵人抓住。被抓住的話,他就一定會投降叛變?”
崔浩天說:“當然,你以為他那個公子哥能做出什麼好事?我越想這件事情越危險。我們黨內那麼多同誌,都曾經接受過我黨多年的教育。可是在敵人的嚴刑拷打和糖衣炮彈麵前,都沒有經受住考驗。像章沛然這樣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公子哥,你能指望他忠於革命嗎?他連聽見打槍都尿褲子,我不相信他麵對日本鬼子的刺刀還能堅貞不屈!他要是叛變的話,我們布防情況,部隊的駐地的情況,就會完全暴露。”
周劍峰說:“你先別急,現在還不能下定論,找他的戰士們不是還沒回來嗎?”
崔浩天回答:“找不回來了!我跟你打這個賭,你敢不敢?”
好像是要印證他的話,他才說完這些,幾名戰士進人立正敬禮:“報告,駐地附近沒有找到章沛然。”
崔浩天說:“我說什麼來著?”
周劍峰緩緩地對他說:“老崔,前幾次你不是也總是喊著章沛然逃跑啦,投敵啦,最後怎麼樣?都證明你是錯誤的,人家都乖乖的回來了,你怎麼肯定這次不是你又小題大做了?”
崔浩天說:“我……我寧願我是錯的!你別忘了,章沛然他從本質上,就站在我們的對立階級,他是祖傳八輩的資產階級!他跟著咱們這些無產階級,去革他爺爺、他爸爸的命?你信嗎?他簡直就是當叛徒最好的材料!”
周劍峰眉頭一皺說:“崔浩天!你怎麼能這麼說咱們的革命同誌!情況還沒搞清楚,你不要急於下結論。”
他指著地圖說:“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章沛然投敵了,或者說被敵人抓住了,出賣了部隊,那我們也不能撤。”
崔浩天問:“為什麼?你拿戰士們的生命在開玩笑?”
周劍峰說:“老崔,我們現在是‘反掃蕩突擊大隊’。我們的任務是什麼?就是在掃蕩開始以後,拖住鬼子,為主力部隊轉移提供足夠的時間。你看,現在咱們周圍,這些鬼子總共加起來不到兩百人,其他的都是戰鬥力極差的偽軍部隊。就算章沛然把鬼子引來,我們也不怕。但是我們如果貿然撤離,主力部隊怎麼辦?分區領導們怎麼辦?”
崔浩天說:“那還等什麼?趕快通知分區啊!
周劍峰說:“實際上,我們在這一帶活動,鬼子是知道的,為什麼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為他們兵力不足,同時也不知道我們的虛實。”
崔浩天說:“我可提醒你,如果章沛然一投敵,敵人對我們的兵力部署可就全清楚了!”
周劍峰說:“章沛然隻是一個普通戰士,他既不知道分區的駐地,也不知道主力部隊的位置,鬼子從他嘴裏是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的。但是,如果我們貿然撤離,鬼子就會知道我們虛實,很可能會把鬼子引向主力部隊,這麼短的時間內,大部隊還沒有充分的準備,那樣會造成更大損失的。”
崔浩天反問道:“那你什麼意思?這件事就不管了,就當沒發生一樣是不是?”
周劍峰說:“我的意見,如果情況搞清楚了,章沛然真的跑了,立刻向縣城方向警戒,防止敵人大部隊出動,同時,立刻上報分區。至於撤不撤,必須有上級統一安排,我們不能隨便調動部隊。”
崔浩天說:“好吧,你如果這麼說,我就不說什麼了,不過,我保留自己的意見。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你要負責任!別忘了,章沛然可是你從天津帶來的。周大隊長,你看怎麼辦吧?”
周劍峰冷靜地說:“立刻通知各分隊,加強警戒!”
話音未落,又一個戰士進來報告:“報告,剛才刁班長從禁閉室把童卉給帶走了!”
“什麼?”周劍鋒聞之一驚。
崔浩天冷笑道:“這個章沛然,誰和他在一起立馬就變得無組織無紀律!”
部隊為找他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而章沛然的腦子裏卻隻有一個念頭:回天津。
郭大爺正在村口的東南路放羊,抬頭看見章沛然一臉木然的走來,見了羊群也不躲,直直地就往上撞。
郭大爺忙喊:“小心,小夥子!這羊角剛長齊生,頂了你咋辦?”
章沛然沒有回答,站起身來呆呆地看著前方。
郭大爺見他癡癡呆呆的樣子就問:“你這是咋了?又挨領導批評了?”
章沛然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問:“郭大爺,這條路能通到哪裏?”
郭大爺一愣說:“你要走嗎?怎麼?受不了了?”
章沛然不語,轉身就要走。郭大爺說:“孩子,你等一下。”
章沛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郭大爺說:“郭大爺,你要是想去報告給周隊長他們你就去吧,反正我是一定要走的。”
郭大爺沒說話,從懷裏掏出個水瓢,挑了隻母羊,親手擠了一碗羊奶遞給章沛然說:“這羊剛下完崽,奶濃著咧,你喝一碗,走路好有勁。”
章沛然接過水漂,僵在那兒,奶遲遲未能沾唇。
郭大爺看見他這樣異常的樣子,更疑惑了,問:“你咋了?”
章沛然突然號啕大哭起來說:“我爸爸讓日本人給害死了,我媽媽也跟著去了。我現在是孤兒了!”
他把悶在心裏幾天的痛苦這會兒在郭大爺麵前統統哭了出來。
郭大爺看著眼前這孩子,淚水也跟著下來了,紅著眼眶說:“孩子,誰跟小日本兒沒仇啊,我那個小兒子要是活著,也應該和你是差不多的身量。”
章沛然間:“大爺,您的小兒子,我來這麼久了,也沒見著啊。”
郭大爺擦著眼淚說:“兩年前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兒子在山後頭放羊,正好碰上一隊日本鬼子進山掃蕩,他們讓我兒子帶路,我兒子不去,結果,他們就把我兒子給活埋了。”
章沛然咬咬牙,端起羊奶一飲而盡,他把瓢遞還給了郭大爺說:“謝謝你郭大爺,我得走了,您的仇我會幫您報的,但是我得先回家。”
郭大爺歎道:“啥都別說了,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回家盡孝去吧。”章沛然轉身正往前走。突然頭頂飛過一架飛機,幾乎是擦著他們的頭頂飛向村子上空,開始俯衝掃射。
郭大爺猛一回頭,看到一隊鬼子兵正在快速往這邊突進,刺刀上的太陽旗已經清晰可見了。
郭大爺驚慌地說:“不好!鬼子來了,孩子啊!快回去報信!”
章沛然也看到了日軍,正要走,又問:“那,那你呢?”
郭大爺說:“我一個老漢他們能把我咋樣?快,快去!”
章沛然說:“不成,咱一起走吧!”
郭大爺回頭就給了他一羊鞭說:“別管我,你快去。”
章沛然哎喲一聲捂著自己半邊臉,隻見郭大爺橫眉立眼地看著他,著急而生氣地說:“走!快走!!!”
章沛然一愣,捂著臉向村裏跑去。他沿著小路拚命跑,突然腳下一滑,一個馬趴摔在泥濘中,他掙紮著剛要爬起來繼續跑,身後傳來了槍響。他回頭一看,郭大爺已經倒下了,一個日軍還端著冒煙的槍和另一個日軍笑著說著什麼。
一個老者當然不會礙著他們什麼事,他們開槍也沒有什麼原因,就是想在大戰之前尋個開心,練練槍。
日軍也發現了奔跑中的章沛然,這個移動的活靶更合他們的心意,於是他們開始輪流向章沛然開槍,戲耍般地隻朝道路兩邊打。章沛然畢竟已經受了些軍事訓練,趁著日軍上膛的機會,從身一躍,躍到了一個土坡後麵,暫時脫離了危險。
日軍立刻衝了上來,就這時,一排槍打過來,衝在最前麵的幾個日軍被打倒了,原來是刁忠發帶著一幹兄弟們趕到了,章沛然一喜,正要起身喊:“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