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咋個想。這事有點太忽然。再過兩天就是元旦了,翻過年再說吧。”楊建國回答。
楊建國剛聽說這一消息時,一是沒太在意,二是心頭就很反感,心想咋又搞這種名堂。小學畢業時,小學同學中就有幾個下鄉的,走的時候全城都搞了歡送會,敲鑼打鼓,很振奮。他們都去參加歡送了,一些女生還哭得淚汪汪的,人走了之後,滿地紙花。結果沒幾年就都灰頭土臉地跑回來。這次還會有人去嗎?隨後就發現自己想錯了,這次是全都得去,不存在自願或不自願的問題,並且多數同學已經報名了。
當他曉得李軾不去後,也決定不去,但不去以後是一種啥情況,他還沒來得及細想。他明白吳能的問話,重點不是問為啥不去,因為不去的理由明擺著的:農村不是他們想去的地方。重點是問不去以後咋個辦?他看李軾沒有回答吳能的問話,所以他先答了一句。
“老吳,我不曉得建國和益生咋想的。我想得很簡單,我不去是我不想在農村呆一輩子,去了就得呆一輩子,去了就是死路一條。不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李軾說得很幹脆。他曉得吳能在等他的回答,也曉得吳能是一個喜歡聽取別人看法,最後作出自己決定的人。
“李軾,我聽說是因為老毛認為我們這些學生娃兒,接受的還是資產階級教育那一套,隻會一點書本知識,生產實踐一竅不通,革命立場也不穩當。他老人家認為這種狀況很危險,所以讓學生要到農村接受再教育。聽說到一定時候還是可以回來的,看你咋個說得那樣懸乎。”不等吳能開口,方二先說了。
鍾益生曉得方二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但他很討厭這類官話。他曉得李軾的態度,剛才他們就擺談一陣了,不等李軾回答,他先問了一句:
“方二,你該不會跟我們講是為了培養千千萬萬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為了無產階級江山不改變顏色這些官話吧?”
“當然不會。鍾益生,你以為我會相信那一套,我聽說就是為了改革教育製度,改革畢業生分配方式。教育學生要走和工農相結合的道路。”方二回答。然後又問李軾,“這種提法有一陣了,對吧,李軾。”
“方二,我也聽到過這種說法,但我不相信讓學生下鄉就能達到這個目的。而且我還覺得這種一廂情願的做法於事無補,反而會把事情弄壞。說白了,就是國家建設沒搞好,解決不了就業問題,隻好讓這三屆中學生下鄉去。其他理由都是扯靶子的,至少是無關緊要的。”李軾回答完方二,把頭轉向吳能等人,“老吳,你們覺得呢?”
“李軾,我也同意你後麵說這個原因。既然是這樣,你不去,不是照樣無法就業嗎?況且你不下鄉,政策上肯定不會跟你解決就業的,恐怕還得有其他不利因素和麻煩。那咋辦?總得一二三有一個打算吧。”吳能想得更多,去不去隻是第一步,關鍵是這一步後,咋個邁以後的步子。他想曉得李軾對此是咋個想的。
“老吳,你說的這個我回答不了你,但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我剛才就說了不去還有一線生機,我隻是根據我個人情況來選擇的。你們情況跟我不一樣,完全可以下鄉去,也完全有可能調回來。比如說建國、方二,你們都是紅五類家庭出身,如果有招工那一天,你們也是有可能調回來的。至於我留在城裏不去,自然不會有啥好結果,但我認了。”李軾回答。
李軾坐在岩石上,眼睛看著麵前奔騰的江水,心想金沙江從來就是一條自由的河流,不受任何羈絆,無論是夏季還是冬季。人要跟它比,就差得太遠。不過,人的思想可以跟上它的節奏,激越不羈,自由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