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偶遇(1 / 2)

是夜。

打更的巡夜人第三次敲響了銅鑼,鑼子聲音清脆悠長,在安靜的春夜裏格外響亮,蓋過了春夜窸窸窣窣的蟲鳴和夜裏沉睡的人家伴著美夢的鼾聲。但這聲音經由高高的院牆傳進太常寺卿府的後廂房,已是若隱若現,躺在床上的程清歌卻聽的真切。

記得七歲那年,朝上有大事發生,父親被整夜留在宮裏。她與清歡牽著手站在門口前張望,直等到夜裏也沒見父親回家。那是一個極冷的冬天,漫天的大雪無休無止的下著,饕饕落滿了北京城,長安街上寂靜無聲,連個趕路的人都沒有。她牽著妹妹的手向東望去,一路鋪著滿是皚皚蒼茫,蓋住了來路。

站了許久,突然聽見遠處傳來打更聲音,鑼聲透夜而來,卷著肆虐的風雪,格外刺耳,嚇得清歡哇哇大哭,她想盡辦法哄勸都無法使她停下。這時下了值匆匆趕來的尚之隆在遠處聽出了妹妹的聲音,隔空喊了一句:“清歡,我在這裏”,清歡一聽見尚之隆的聲音變立刻禁了哭聲,破涕為笑。

每每清歡有難處,都是尚之隆出現幫她解圍。從三歲那年看著尚之隆替她折了梨花開始,她心裏便隻認定了這一個人。可如今,她麵對這迅雷不及掩耳的變故,尚之隆卻再無可能出現了。

想著這些,清歌覺得煩惱,翻了一個身,看著紗帳外安靜的桌椅和遠遠的房門,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像給房間的了桌幾椅凳批上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晨時才折了插在東青釉杏圓瓶裏的白梨花在淡銀色的月光下格外清冷。西廂房裏哭鬧了一整晚的清歡也已經安靜下來。

蔥嶺遙在千萬裏之外,終年苦寒,聽說那裏的冬天常常有出去打探敵情的將士久不歸營,有人去尋,便會發現將士才出了大清的邊關閘門就冷死在城牆腳下,凍成一個冰人兒立在原地,還是栩栩如生的模樣。在春夏暖和些的時候,又常有敵國來犯,即使是臣國也時常有接連不斷的大小戰況。

在那裏三年,且不說禁不禁得住艱難困苦,能不能活下來都未可知。而皇帝發配了自己無辜的妹妹,必然心存內疚,等下月十五選秀,為給程氏一族補償,定會留用她,會封個貴人也未可知,將來在宮中的待遇,雖不至飛黃騰達,想來應該也不會太過淒慘。

妹妹生性倔強好勝,她自小便是寵著她、讓著她的,那這一次,再讓她一回又有何妨?

思來想去,她終於下定決心,披衣起床,走到上房去,正瞧見父親在房裏來回踱步的身影,輕輕敲開了房門。

次日破曉,太陽還未升起,宮裏護送嘉禮公主的儀仗隊就已經到了。

清歌並未穿禮製公主的華服,隻穿了一件母親生前親手為她縫製的水綠色深衣,回頭望了一眼還浸在淡淡夜色裏的太常寺卿府,鑽進了轎子裏。

這次遠行,吉凶未卜,清歌本想隻身一人前往,卻禁不住父親勸導,隻帶了兩個最貼身的丫鬟鵲意和為夏。聽著轎外“公主起駕”的聲音傳來,她並沒有再探出頭去看一眼這座生養了她十五年的宅子,隻是閉上眼睛,深深把頭埋了下去。嘉禮是冊封的公主,又是遠赴邊關,因此儀仗隊僅有十人,行走卻也十分緩慢,到了午後才走出北京城北門。因著夜裏沒有睡足,早起的又甚早,竟在轎子裏淺淺的睡著了。才眯了片刻,轎子突然停下了。聽見外麵領頭的太監喊道:

“什麼人這麼大膽子,看不見這是嘉禮公主的鑾駕嗎?”

遠遠有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咱們劫的正是鑾駕!”

清歌打了一個激靈,端坐起來,正要掀開嬌簾探看情況,有個侍從突然伸進頭來,遞進一個粗布鬥篷,把自己的朝冠摘下來放在轎口,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