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學利
寫下這個題目我也覺得有點大,可是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題目來涵蓋貧窮這兩個字眼。想寫這樣的文字已有好多年了,那時候比現在心氣高,心也大;所以做選題的時候是想寫出一部大塊頭的;但是過了這麼些年,隻有貧窮還留在我的心裏,其他的理想和抱負早就不知道跑到那裏去了。
最近在國外留學的大妹給我發回一個電子郵件,說她要寫畢業論文了,選題是貧困;他想用些家鄉的例子,問我能否替她走訪走訪,掌握一些真實的第一手材料。說到了貧困,在我心裏沉積了多年的念頭又開始串了出來。說心裏話,我對大妹在國外選這樣的讀博專題有自己的看法,覺得既然出去了,那就看看人家的先進東西,怎麼非要搞個貧困的選題,那不是有意在折磨心靈嗎?
不過大妹有她的思想,也有她的觀點;我是不能和她辯論的;人家現在是高學曆了,時不時兒的給我說上幾句洋文,我也就隻能是聽天書了;再說了,咱也就是工作之後,跟著中國當年的文憑風,弄了個大專的本本;我不知道在國外有沒有這樣的東西,所以和大妹論說起來總是感覺底氣不足。不過說到貧困,我覺得也許在她的那些西方理論之中可能我還看不透什麼就是貧困,但在現實生活中,在我生長的這塊土地上,要說對貧困的理解,我敢說,我比大妹還是要深刻得多。
既然大妹有這樣的要求,加上我多年來也一直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我開始在心裏構思起這回出行的種種方案。我們縣鑲嵌在黃土高原的深處,千百年來有它的故事,有娓娓動聽的,也有淒慘不堪回首的;有孔子杜甫穿行留下的腳印,也有讓中華文明驕傲的字祖倉頡和酒聖杜康留下的輝煌;這些年家鄉人打著字祖倉頡和酒聖杜康二位聖賢的旗號,在中國的大江南北還著實風光了好大一陣子。但是,我也曾到過那些住在深山和僻壤的農民家中,看到他們生活的一幕,當時就不知道世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現在過去好多年了,社會在變,我的心態也在變,我想這回去也許會讓我的心裏留下另外的滋味。
要去那些貧困的農村,我的桑塔納終結者是不能用了;因為我聽去過那些地方的人回來說,要想在那些地方混口飯吃,就得先和農民交上朋友才行,不然的話,你就得餓肚子,要不然你就自備幹糧。我是不能自備幹糧的,我是要和那裏的農民交朋友的。說到這一點我還是很自負的;從小就生長在農村,對於農民還是有著那種天然的感情。
原說騎個摩托車去,可我沒有開摩托車的執照,現在是交通道路安全法實施的年份,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臨時雇傭的冒牌交警,弄不好會被行政拘留十五天的。後來還是朋友給我出了個主意,說你就借上一輛舊北京吉普車去,因為那樣的車型在農村是最受歡迎的。當時我不明白為什麼,可朋友很神秘,說我去了自然就知道。
主意是有了,原想我這下就可以啟程了,可是誰想我跑了許多地方卻找不到一輛舊北京吉普車,而且許多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好像我成了個什麼怪物。其實也難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用那帆布蓬子的汽車。不過我需要,後來我是在戰友開辦的一家汽車修理廠找到了這麼一輛車。戰友對我說,“這是前些年別人扔在這裏的,現在我想一千元賣了它,可是沒人要,你要喜歡就送給你了。”
就這樣,我總算準備好了裝備,在大禮拜第一天的早晨,我啟程了;剛到吃早飯的時候,我就來到了自己確定的第一站,這裏的村名很有意思,叫“在哨上”。為什麼會叫這樣的村名,我不知道,但看這裏的自然風貌還是能讓人生出許多聯想的。
車子剛停到村子裏,一下子就圍過來了不少的孩子,有三四歲的,好像也有大一點的,不過他們有的穿著上衣,沒有穿褲子;有的穿著褲子卻沒有穿上衣;他們在車子周圍跳著,摸著,看去是那麼的歡快。我這時把準備好的水果糖拿出來散給孩子們,他們更是高興的不得了。這時從村子西頭一棵老槐樹下走來一位老人,看去有七十多歲,他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煙袋,麵帶著微笑,還沒有走到跟前,老人先是朝我點點頭,看去是那麼的友好,那麼的樸實,頓時讓我心中生出一種回歸的味道。
“大叔,你好呀!吃飯了沒有?”不知道是我激動,還是心有餘悸,本來我是不該這樣問話的。
“好呀!你是從城裏來的吧?應該是我來問你吃飯了沒有。咱們這裏窮,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但是來了客人大家還是很高興的,特別是看到你的這輛北京吉普車,我心裏就感到親切,還有你剛才給娃娃們散糖果,讓我又看到了昔時城裏幹部的影子。”
原來是這樣,我在心裏暗暗為朋友給我出的這個主意叫好,也為朋友的這種思維感到欣慰,“不好意思,我是來村裏看看的,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想在村裏住上一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