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建飛

看見有人用沙作畫:在桌麵上鋪一塊平整的玻璃,旁邊放一盆幹燥的河沙。作畫的人抓一把沙在手中,手在玻璃上方遊走的過程中,細沙被均勻地從指縫間漏出,落在玻璃上,竟已經有幾分沙漠的形狀。再用手指輕巧地勾勒幾下,一個惟妙惟肖的飛天出現在眾人眼前。

還沒等人喝彩,作畫人大手一抹,飛天消逝不見。再抓把沙在手,又撒又描,手指飛落間,一名騎著駱駝迎著落日行進的旅人出現在這特殊的畫板上。如此反複,一係列精美的畫兒就在河沙的分化組合中,像次第綻放的花朵明滅閃爍,最後,就像一塊約好了一樣,它們集體化為河沙一捧。有人問,這麼獨特的藝術品,為什麼不把它留存下來呢?作畫人笑而不答。

作畫人說,連生命都隻有短短的一瞬,我們前邊走,後麵一隻無形的手把我們走過的痕跡掃平,何況一幅脆弱的沙畫呢?美愉悅了我們的靈魂,就讓它像波浪一樣在人海中傳遞,它的停留與否,要看它自己的生命力。

看過滕剛的一篇小說。某個癌症晚期的病人,擔心自己死後,家人把他所有的遺物燒毀,從而徹底抹掉他留在社會上的一點遺跡,就好像他壓根沒來過這世界一樣幹淨。於是,就煞費苦心地把自己的文章、事跡編成的文集,花了一大筆錢印刷出來,寄給全世界所有的圖書館。然後他放心地閉了雙眼,認為自己可以不朽了。沒想到的是,開過追悼會後,他的家人陸續收到全世界圖書館退回來的書,附著留言:空間有限,並不是所有人的書都能收藏!

人生就是一幅美麗的沙畫,也許我們該學會好好享受生命的過程。將名字刻入石頭、拍成照片以及硬塞進他人的記憶裏,也終難逃被遺忘的命運。我來過了,美麗過了,照亮過其他人的眼睛了,其實就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