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1 / 3)

呐喊聲隔著帳篷從四麵八方灌進來,卻讓帳篷裏顯得死寂。

伶舟無離死死地捏著嬴墨央的肩,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久久不動,卻突然一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嬴墨央看著他,眼中已經沒有情緒了。

“為什麼,為什麼背叛我!”聲音嘶啞,伶舟無離一手掐住嬴墨央的脖子,“我還不夠愛你嗎?央哥哥,為什麼要扔下五兒?五兒傷你,卻從來沒有背叛過你!為什麼你要……”

嬴墨央被掐得透不過氣,臉上一片灰白,卻突然笑了,脖子上的力度一點一點地褪去,伶舟無離如同布偶般劃落,眼中是無法置信與絕望:“央哥哥,你……”就那樣跌了下去,再無聲息。

嬴墨央輕咳著,舉手輕柔地撫上他的頭,他的背,眼中溫柔如水。“嗯,隻是一點點迷藥,好好睡一覺吧,看你憔悴了。”輕輕歎了口氣,坐落在伶舟無離的身邊,宛如眼下的人還醒著一般,低低地喚著他,“五兒,五兒……你怎麼這麼笨呢?江山不是鳳鳴鎮的莊園啊,一點小伎倆就能了事,以後,一定要多長些個心眼才行。”

一直絮絮低語,外麵的聲音近了遠了,都沒有理睬。直到靜了。

“上天都護著你,不用怕,不用怕。我不要你的頭,不要你的命,以後都不再見了,就算抵了你的錯,好不好?”嬴墨央淺笑著低下頭吻了一下伶舟無離合上的眼,“就這樣就好了,行麼?”又輕輕吻了一下,宛如得到了答應。

有什麼沿著眼角落下,滴在伶舟無離的臉上,嬴墨央卻還是笑著,細細地用衣袖拭去了,又是一滴,再拭去,淚水卻洶湧而下。

“嗯……就這樣,不許你記著,不許你見了,這樣你欠的就都還了。”嬴墨央輕輕地念著,“不許記著愛我,不許記著傷我,不許記著我……背叛……”

他慢慢站起來,身子單薄得如同寒風中掙紮的殘蝶,微微晃動著。

“我走了。”聲音輕不可聞。

掀起門帳,各個帳篷都在打點著,血跡和屍體被清理掉,人人都在忙,根本沒有人理會到他。

有什麼輕柔地落在頭上,伸出手,便看到手心一抹雪白。

雪,湮沒了一切。

什麼都不會再留下痕跡了。

嬴墨央回頭看了帳篷裏一眼,又低低地說:“約定好了,不許反悔。”臉上笑意如斯,一步步走出了營地。

雪漸漸猛了,地上積雪漸漸深了,一腳踩上去,印下深深的腳印,不一會兒,便有被覆滅了。

嬴墨央漫無目的地往山裏走,跌跌碰碰,卻不肯停下來。

強風迎麵吹來,冷不防吸進去,便無可遏止地咳嗽了起來,一陣錐心的疼痛讓他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腳上一軟,便跌跪了下去,捂著胸口,張著嘴像要呼吸,卻喉嚨一陣翻滾,吐出血來。

怔怔地看著地上那一片殷紅,他隻是蒼涼地笑了。疼痛從腳上蔓延到全身,痛得無法呼吸,好久好久才發出一聲慘叫。

好痛好痛,痛得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隻能死死地卷著身子,雪落在身上,一陣陣地透著寒氣。

“離……”虛弱的聲音無意識地流溢,隻是輕輕地呢喃著,嬴墨央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身體便不受控製地往前劃落。雪濺起,又落下,悄無聲息。

永不相見。

“皇上,歸彩國使者求見。”

通報的士兵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毫不意外地聽到裏麵有東西砸在地上破碎的聲音。

“不見,把人給殺了!”冰冷而帶著殺氣。

士兵打了個冷戰,卻不敢回頭,脖子上的劍離咽喉隻有絲毫。“你……你想……”

來人隻是瞪了他一眼,做了個口型:“滾。”

那士兵為難地看了看帳篷,便聽得那人揚聲道:“伶舟無離,墨央呢?墨央人呢?”

帳篷裏突然一陣死寂,半晌,門帳突然被人猛地撥起,伶舟無離走了出來,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冷怒:“鳳臻,他人已經走了,你還來做什麼戲!”

來人正是鳳臻,聽得他這句話,臉上突然泛起一陣驚恐,手中一鬆,劍哐啷地掉在了地上,他笑得勉強:“不要……開玩笑了,我知道他恨我,可是……讓他出來吧,不能再拖了。”

幾個士兵猛地衝上來,長矛指著他,他卻像是毫不在意。

伶舟無離心中泛起一抹不安,卻隻是皺了皺眉,冷笑一聲:“胡說什麼,他用毒如神,我能留得住嗎?”

鳳臻突然大叫起來:“墨央,你在的話就出來吧,求你了,不要難為自己,墨央!墨央!出來吧,恨我的話,我任你處置……求你了,求你了……”聲音變得沙啞而低沉,他無力地跪坐了下去,雙眼已經紅了。

伶舟無離一把把他揪起:“鳳臻,你在這裝什麼!他不早回到你那去了麼!”

鳳臻恍惚抬頭看他,猛地一震,轉身便想走,卻被伶舟無離死死捉住。他發狠地扭住伶舟無離的手,一字一頓地道:“放手,我要去找他,如果墨央有事,我不會放過你的!”他咬著牙,淒楚一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你說什麼,你究竟說什麼!”伶舟無離也被他激得急了。

鳳臻恨恨地盯著他,冷冷一笑:“伶舟無離,你不是說你愛他麼?昨晚那種天氣,你怎麼能放他走?你怎麼忍心讓他走!”聲音漸大,到最後便是吼出來的。

伶舟無離吼了回去:“他下藥困我,我捉得住嗎?愛?我還敢嗎?”

鳳臻怔怔地看著他,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笑聲如泣:“伶舟無離,原來我和你,都是輸家,我們誰都贏不了……墨央要死了,他要死了,我們誰都得不到他了!”

伶舟無離心中一顫,低喝一聲:“你說什麼!”

鳳臻死盯著他,聲音中滿是殘酷:“你是瞎子嗎?難道你看不出他的身體,差到什麼地步嗎?連路都走不穩了,昨天晚上那種天氣讓他走,你是笨蛋嗎!”他的聲音漸漸細了,“我也是瞎子……我竟然不知道……竟然不知道……”

腦海中浮起那人伏在地上咳嗽的模樣,伶舟無離心中的恐懼漸漸湧了上來:“你說謊,你說謊!胡說什麼!”

“伶舟無離,難道你忘記當初你親手灌下的□□了嗎?”鳳臻盯著他,“他以毒相抵,隻為了換你們在鳳鳴鎮那短短數月,哪怕他知道毒發作起來有多難受,他說他不甘心就那樣死了……可是你呢?你又幹了什麼!那兩年好不容易調理起來的身體,你在那個皇宮裏都幹了些什麼?他不肯吃藥不肯練功,全都是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