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得甚至有些寒酸的房間裏,角落中,有一個落了鎖的陳舊木櫃子。
深深的夜裏,她再一次醒來,望著窗外沉沉夜色,再也難以入眠,於是披衣起身。櫃子上有一麵鏡子,鏡子中映出她的容顏——樸素的衣著,甚至可以說有點寒酸,頭發花白了,有些淩亂。或許因為長年的勞累,她的麵容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
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在枕頭下麵摸索了一會兒,找到了一枚有些生鏽了的鑰匙,走到了那個木櫃子旁邊。
猶豫片刻,她將鑰匙插入的鎖孔,隻聽得一聲沉悶的“哢嗒”聲,鎖開了。
櫃子裏的東西很簡單,幾件舊衣服、一個筆記本,最下麵的,是一張已經發黃了的照片。她將照片拿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照片顯得更加陳舊,然而上麵的人卻似乎愈加鮮活了。
那是一張四口之家的照片。照片左邊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身材中等,中間是一個幾歲大的男孩,麵容中依稀和男人有些相像。在照片右邊站著的是一個年紀與男人相仿的女人,正在溫和地笑著。女人的懷中還抱了一個隻有幾個月大的孩子,孩子還不太懂事,不知道照相的時候要看著鏡頭,正向別處張望著。
這張已經定格成永恒的照片,卻成了她心中再也回不去的永恒。
照片中的兩個孩子是年幼時的阿豪和阿偉,那個女人便正是當年的鬱妝,而左邊的男人,則是她的前夫——徐玠。
望著照片,鬱妝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之中,星夜沉沉,伴著這樣的回憶,故人入夢。
夢裏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周圍的任何事物,隻看得到他,那個孤單地坐在窗邊的人。他垂著頭,看上去那麼疲憊,那麼蒼老。
是他嗎……這麼多年,她終於夢到他了嗎?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出現,窗邊的人,徐玠,緩緩地抬起了頭來。
“阿……阿妝……”
見到來人,他不由震驚了,似乎根本沒有料到她的出現。半晌,他才開口,可是也隻是叫出了她的名字而已,別的什麼都說不出了。
十幾年了,自從當年他不辭而別之後就再也沒有叫出過這個名字,也再沒有見到過她這個人。
不,叫過的。在夢裏,在這些年來都不曾醒來的一個夢裏。夢裏的她還是當年的模樣,挽著他的手,巧笑倩兮。
太久未見,曾經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事想問,然而此時相見,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過了很久,鬱妝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你……過得還好嗎?”
“嗯,還好。”
又是一陣沉默。
徐玠又起了個話題,打破了沉默:“家裏現在怎麼樣?”
“一切都挺好的。嘉勉公司的人對我們挺照顧,我開了一家雜貨店,洛曦也時常過來幫忙,生活上好了許多。”鬱妝努力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猶豫了片刻後,他說,“阿妝,這些年……苦了你了。”
“沒什麼,”鬱妝笑了笑,“這麼多年,早習慣了。”
她的話讓他的心裏更加過意不去,深深的愧疚感如同潮水一樣湧上來,將他的心淹沒。
他是有愧於她的,從十幾年前開始。如果當年的那一天他沒有去參加那場酒局,或許他此後的人生將會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可是人生中最不可能的,就是“如果”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