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覺得幸運嗎?”回法庭的路上,賽文德拉故意問道。
“當然。”薩拉回答,她希望自己心裏能有聽上去一半那樣確定。“相信我,賽文,你的委托人會輸的。牢門上已經印好他的名字了。”
麥克唐納醫生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精神病醫生,身材瘦削,頭發花白。他走上證人席,講述自己第一次見到謝莉時,她才十七歲,從那以後開始定期為她治療雙重極端性格障礙,此病以前被稱為躁鬱症。他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她死前三個星期。
賽文德拉點了點頭。“可以請你用外行話解釋一下那個診斷的意思嗎?”
“哦,患這種病的人有著非常極端、強烈的情緒波動。我們有時會感到情緒低落,比如生病,或者事情出錯——而事情進展順利時,我們會覺得開心。可是,對於患有躁鬱症的人,這些情緒被放大了很多倍:一些權威人士認為,這些情緒會增強十倍,甚至一百倍。低落或開心的情緒都是如此。一些極富創造力的人也會患有這種過去被稱作躁鬱症的疾病——比如,溫斯頓·丘吉爾[1]。對他們來說,如果事情進展順利,他們就會精神抖擻,腦子裏仿佛到處靈光閃現,充滿激動人心的想法。但是,如果碰上倒黴日子,他們就會意誌消沉,似乎一切事情都徹底無望。許多人備受身體疼痛的折磨,情況糟糕得讓人害怕,於是他們想方設法逃離。”
“甚至通過自殺?”賽文德拉不露聲色地問。
“是的,有時是這樣。躁鬱症患者的自殺率遠遠高於其他人群。”
“那謝莉·沃爾特斯遇到這種情況了嗎?”
“是的。依我看,她的躁鬱症情況相對較輕。但即使那樣也會是嚴重殘障。當初,她來找我是因為她無法應付A級考試。幾天,甚至幾個星期過去了,她連書和筆都不敢碰,她的抑鬱症非常嚴重。可是,當這種憂鬱情緒消散後,她的老師證實說,她是個出色的學生,充滿奇思妙想,而且精力充沛。確實,我也親眼見識過。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和她說話真是開心。”
“你的治療對她有幫助嗎?”
“是的,我想是的,結合了藥物治療和心理谘詢。藥物至關重要——我給她增開了含鋰處方藥,讓她保持情緒穩定。藥物治療防止她陷入那些絕望的憂鬱低穀。但是,不是所有病人都對這種治療感到滿意,因為它也讓你無法達到快樂的巔峰,也就是躁鬱症積極的一麵。並且,相信我,那些藥物很容易讓人上癮。所以才會輔以心理谘詢。我花了很多時間和謝莉談話,讓她更好地了解自己的情況,適應更正常的情緒範圍。當然,我們談論過她的家庭、她的抱負以及讓她失意或煩惱的事情。所有青少年都必須處理這些事情,不過,尤其重要的是,即便采用藥物治療,也要讓患者避開那些能引起他們嚴重失衡的事情。當然,如果他們忘記服藥,結果甚至會更糟。”
“謝莉有時會忘記服藥嗎?”
“是的,有一兩次。如果‘忘記’是個恰當的字眼——這點很難說。她可能偶爾會忘記。但是我認為,她至少有一次是故意不服藥的,因為她渴望擁有以前經曆過的極度開心、極富創造力的感受。”
“可是,她如果不服藥的話,也會有陷入你描述的那種嚴重抑鬱低穀的危險,對嗎?”
“當然,我警告過她那種危險。”
“而正是因為這些抑鬱狀態,雙重極端性格障礙患者比其他人群更容易自殺,對嗎?”
“是的,毫無疑問。這種病讓人感到極度痛苦,毫無希望,死亡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凱瑟琳在旁聽席上看得怒火中燒。從這名男子被傳喚以來,她一直感到很憤慨,現在,他又在描述著謝莉如何認為學習很難,如何難以忍受來自父母,尤其是來自母親的壓力,凱瑟琳怒不可遏,緊緊抓住前麵的欄杆。她想問,病人的隱私哪兒去了——這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精神病醫生對向他尋求幫助的可憐孩子應有的謹慎責任哪兒去了?現在,那個可憐的孩子死了,永遠不會為自己辯護了,他的責任就是怪罪她的家庭,幫助謀殺她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