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母女(1 / 2)

凱瑟琳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審判的第一天。她沒想到,被隔離在法庭後麵的被告席上,會讓她感到如此孤獨。律師們、書記員、庭警和陪審員都在下麵的法庭律師席裏忙碌著,把她一個人高高地留在這個古怪的木塔上,既惹眼,又孤單。身後是看守她的警衛,一個臉色陰沉、身材壯碩的女人,穿著灰色的製服,手裏拿著手銬和鑰匙,腳上穿著舒服耐穿的鞋子。穿過律師們忙碌的區域,正對著凱瑟琳的,是戴著假發、披著紅袍的法官。隻有法官的目光可以平視凱瑟琳。有一次,她發現法官正注視著她,於是,出於禮貌,條件反射地朝他點了點頭,但法官並未做任何回應。畢竟,她是來接受審判的,而不是來跟人打招呼的。

當然,她早上已經見過薩拉·紐比了,但當天大部分時候,她看到的隻是她那大律師黑色的長袍以及後腦勺上的假發。一連串的證人進進出出:發現屍體的農夫、病理醫生、犯罪現場行動組的警官、一位法醫,還有那位年長的陸軍上校,聲稱自己看到一位酷似凱瑟琳的女士上了大衛的車。前兩位沒什麼需要進一步詢問的,可後麵三位,薩拉都費力進行了辯駁,在關鍵細節上一點點削弱證據的有效性:犯罪現場行動組第一次對現場進行調查時,到底為什麼沒發現那個頭花?難道她運動鞋上的泥土和葉子不能是她家附近田野裏的嗎?或者是三十公裏外的田野和樹林裏的?那個七十五歲的老上校,戴著深度老花鏡,在光線很差的夜晚,真能記得坐進大衛·基德車裏的乘客的長相?他真的能確定她的年齡,或者記得那天是幾號?

進行法庭辯論的時候,凱瑟琳隻是在裝模作樣地聽著。她被隔離在法庭的後麵,看起來對辯論不怎麼關注。她的律師辯論得很出色,可這對她來說已經不要緊了。

要緊的是,她看到了米蘭達。

她已經多次告誡女兒,讓她不要來,在監獄的嚴格監管下給她打過電話,還寫過信。她之所以能保持理智,就是因為知道米蘭達是安全的,在6000多公裏遠的地方,遙不可及。她也答應過不會回來。可今天早上,凱瑟琳抬頭朝旁聽席觀望時,竟然看到了米蘭達。整個上午,她都在想這件事,午飯的時候,她牢房的門開了,米蘭達站在那兒,不安地微笑著。

“你來這兒做什麼?”

“媽媽,我必須來。”

“不,你不用來的。我告訴過你不要來。回家去吧,和你的家人在一起。”

“媽媽,你不懂我的感受。我不能就這樣拋下你一個人。要是你被定罪的話——我也活不下去了。”

“你看,我有這麼好的辯護小組,一個很棒的大律師,她認為我會無罪釋放。因此,你不必為我擔心。我很快就自由了。”

“我不是擔心,媽媽,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我必須要說……”

“我不想聽,親愛的,拜托你,不要再說了!”

“我做……”

“我不想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怎麼做的,我什麼都不想知道。聽著,這是我的審判,我是被關在這裏的人,而且我們都知道,隔牆有耳。錄音機、隱藏的麥克風,什麼都有。所以,閉嘴,米蘭達,請不要再說了,聽我的。好嗎?如果你愛我的話。”

“好吧。”

“那好,我現在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你也失去了一個妹妹。我們都知道這有多痛心。那個男人肯定殺了她,所以,曼蒂,不管誰殺了他,都做了件好事,一件正確的事。因為他是個惡魔——要是沒人阻止他的話,他肯定會繼續做傷天害理的事,一次接一次。他是個殺手,沒有他,世界會變得更好。”

“媽媽,我知道,我知道,可這事我感覺不妙。答應我,如果你會輸掉官司,就讓我自首吧。那才是正確的事,你也知道,那會讓我最終得到安寧。”

“不,不可能。這樣吧,再等幾天,我就會被無罪釋放。我們就都自由了。我已經開始考慮出去以後要做什麼。”

“做什麼,媽媽?”

“嗯,威斯康星也有藥店,不是嗎?說不定我可以變賣掉家產,去找你。從頭開始,當然,要是你願意收留我的話。”

“哦,媽媽!”

“我不會住得很近的,不用擔心。他們說,美國很大。”

“媽媽,那太好了,可……”

“好,那你現在就走吧,飛回家去,等這一切都結束了再說。如果裁決是我們想要的結果,我就把藥店賣掉,開始著手安排這件事。”

“媽媽,我不會走,我不能走。除非我能帶你一起走。”

“肯定的,親愛的,等我無罪釋放以後。再過幾天我就能出去了。”

“是,對呀,媽媽,我就是來見證這件事的。除非你被釋放,否則我不會走的。難道你不懂嗎?我不能走。我一定要親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