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往常一樣,在河畔的步行道上碰麵。這裏非常安靜,也無人打擾。他們可以沿著河畔漫步,觀察河麵上的飛鳥和船隻,在避讓過往的慢跑者和騎行者時,得到對方默默地點頭致謝。這種見麵讓他們感覺曖昧。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可以往南走上幾公裏,沿著A64公路出城,走到大主教宮對麵的田野裏。或者,他們可以哪兒也不去,隻是坐在長凳上,看著古老的榿木和七葉樹葉子間斑駁的陽光。
他們兩人仍然因為這個案子而感到嚴重受挫,也許特裏感覺尤甚,因為他惹得丘吉爾在工作中對他怒目以對,那個男人因為該案的結束方式而暴跳如雷,這是可以理解的:凱瑟琳哭哭啼啼被當庭釋放,她的女兒米蘭達被逮捕,記者拿著相機、麥克風和錄音帶蜂擁而至,總督察丘吉爾憤然上車離開。這件事連續兩天成為新聞報道的奇聞異事——對丘吉爾卻是連續兩天的噩夢,升職的希望泡湯了;而這兩天特裏倒過得欣欣然,感覺幸災樂禍,他的上司公開遭到羞辱,頭花如何到達犯罪現場的謎團在警局傳得沸沸揚揚,也沒人知道何時丘吉爾會因捏造證據而被指控。當然,過段時間大家自然會知曉,但特裏覺得他根本不會受到指控。丘吉爾人脈廣,又精於政治手段。他渴望躋身的上層勢力非常擅長耍太極,會通過私下解決家醜或不了了之來維護警察局的聲譽。丘吉爾會留下,但他大受打擊,到處遭人白眼,暗自準備猛烈還擊。
他尤其想要擊垮的是特裏或薩拉。
在提防丘吉爾和處理米蘭達被捕事宜的間隙,特裏曾給薩拉打過幾個電話,但她都沒有接。可能是不想接他的電話,也可能是太忙,他也不清楚是哪個原因。他終於撥通電話後,她卻顯得語氣冷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流露出分享勝利的喜悅或是顯示出一絲同情。特裏知道,她還要處理凱瑟琳的傷痛。也許,這件案子傷害了我們所有人。不過,她還是同意見麵,最後他們來到這裏,一起心神不定地散步。她緊繃著臉,看上去很疲憊,舉止也有些唐突,顯得憤憤不平。但他們兩個對此都很理解。
“你以前真沒懷疑過米蘭達嗎?”她一邊問,一邊避開一個騎行者。
“拉裏從美國打來電話時才開始懷疑。”他將一根樹枝踢入河中,小心翼翼地回答。“在那之前,我都覺得她的不在場證明無懈可擊。大衛那樣的卑鄙小人——得罪很多人也說得過去。我隻是無法找到他們。別忘了,我不負責這單案子——我有許多其他事情需要處理。”
“別找借口了,特裏,這不像你。”
他看著她——一個身材苗條的深膚色女人,雙手深深插在外套口袋裏,她淡褐色眼睛正冷靜地盯著他,。
“我們兩個毀了那個家庭,你明白吧。”
他們停下腳步,站在小路上相互對視,高大的七葉樹葉子在頭上沙沙作響。特裏把一塊石頭扔進河裏,看著泛起的漣漪匆匆流向下遊。
“其實,是我毀了它。我搞砸了對大衛的調查。漏掉了關鍵證據。你什麼也沒做錯。”
“對待那個精神病醫生,我本該更強硬些。如果不是他……”她停下來,驚訝地看著特裏。“什麼關鍵證據,特裏?你是說那個店主?”
“不,不是他。比這更糟糕。”他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一直因為大衛·基德被無罪釋放和接踵而來的可怕結果而責備他的上司韋爾·丘吉爾。但事情根本不是這麼簡單。畢竟,生活也從來不是這麼簡單。“昨天我發現了一些事情,如果我們當時就知道的話,也許能挽回所有這一切。這從頭到尾就是個悲劇。”
“是什麼?特裏,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