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李遊還是去了那個小巷深處酒吧。
酒保看到他,點點頭,給他麵前放了一杯威士忌:“又不想回家?”
“嗯。”
李遊已經有一段時間不想回家了。回家也隻是看陸峰戴著不同顏色的橡膠手套把屋子的各個角落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把衣服、床單、被罩什麼的洗了一次又一次。
“如果實在不行還是分了吧。老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啊。”酒保勸說道。
“我是真的喜歡他,你知道。”李遊看了酒保一眼,“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能和他過一輩子多好。可誰知道現在成了這樣。”
李遊一口喝完杯子裏的酒,頓了頓,左胳膊拄在吧台上,頭倚在胳膊上,右手不停地摩挲著空酒杯。片刻後,他慢慢說,帶著幾分壓抑和憤懣:“按理這話不該對你講,雖然我們是多年的朋友,畢竟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可我憋的慌啊,你見過得哮喘的人沒,他們一口痰怎麼也吐不出來會憋的麵紅耳赤、死去活來,我也跟他們差不多了。再不找個人說說,我非得瘋了不可。”
酒保歎口氣,又遞給他一杯酒。
“他是醫生,愛幹淨,很對,但也不能幹淨成那個樣兒吧:從外麵回來必須洗澡換衣服,不然不許坐沙發、不許進飯廳、不許進書房,更別說是臥室了;不能混用毛巾,要是不小心拿錯了讓他看見,他能立馬上沉下臉來把毛巾甩到垃圾桶裏去;床單啊被罩啊都是一天一換,對,也有例外的時候,一天兩換、一天三換。說實話,這些一咬牙也就忍過去了,不能忍受得是每次和他拉手,一定要用藥皂把手洗幹淨,每次親他一定要刷牙,你要是忘了,他能把自己洗掉一層皮。還有……”
這時,一個人輕輕站在李遊身後衝酒保揮揮手。酒保見是他,頗有些尷尬的回了一個微笑,又拍拍李遊的胳膊,道:“陸峰。”
李遊沒有反應過來,看著酒保的微笑,自己也自嘲地笑了,“是啊,陸峰。哈哈,你也覺得可笑是吧。我是誰?是他愛人,不是垃圾桶裏的垃圾。每天一回家看見他不是擦擦洗洗就是洗洗擦擦,我就火不打一處來,真想把他的手套撕了,穿著鞋,那種最髒的鞋,使勁地在床上跳,狠命地往牆上踹。可又不能真這樣做,不然非鬧崩了不可。所以我這叫一個憋,直想找個人狠揍一頓。”
“是嗎?”站在他身後的陸峰悠悠的問。
李遊聽到這個聲音愣住了。
李遊站在窗邊,望著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的陸峰,深深地歎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辦。從酒吧回來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他道歉,挖掘犯錯的思想根源;表決心,說從現在開始一定按照他的衛生標準嚴格要求自己,還會負責未來一段時間的家務直至他原諒自己……而陸峰隻是注視著茶幾上的魚缸,沉默著。
時間慢慢流淌。陸峰終於開口了:“分手吧,我們。這是你的房子,我搬走。”說完他站起來進臥室收拾行李,沒有看李遊一眼。
李遊在回家的路上設想了種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他煩躁不已,低罵著跑進臥室,拽住陸峰,“你他媽的到底是怎麼了?別鬧了,行不?”
陸峰甩開他,扔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說:“我說分手不是賭氣,是仔細思考後做出的決定。這樣對我、對你都是一種解脫。”然後他把鑰匙放在床頭櫃上,邊往外走邊說:“這屋子裏的東西我也懶得搬了,隨你怎麼處理吧。”
李遊不說話追過來,緊緊抱住他不放。
陸峰用力掙開,閉了閉眼,淡淡說;“好聚好散吧。”而後換鞋拉開門卻又停住。
李遊以為他改變了主意,不由大喜。
陸峰並沒有回頭,依然背對著他,依然淡淡地說:“你記不記得我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不記得吧。我記得,清清楚楚地記得,是從去年的11月15號。那天有同事和我換班,我去你公司接你,聽見你們前台接待小姐說:經理是典型的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啊。接著又看見你和一個美豔女孩進了賓館。”說完,他關上門走了。
李遊看著門就那麼合攏,一片茫然的坐在沙發上,長長地打了一個酒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