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鳳尾香羅薄幾重(1 / 3)

又過了月餘,已是初春,上海的濕氣更深,混和著料峭的寒意,街道上的梧桐似縮手縛足的紳士,姿態安然渡過一冬的酷寒。

戴雨農終於打來電話,對蘭喬說會有人到她的公寓,送她一些東西。蘭喬應下。她放下電話的聽筒,看著十七歲的小女傭在對麵手腳麻利地擦抹原木家俱,想著,每個人都有著必須要做的事。

第二日果然有人造訪,送過一隻扁扁的盒子,“戴先生說,小姐一定會喜歡這個。”

她疑惑地打開盒子,隻見一隻小巧的勃朗寧□□躺在一方金絲絨上,散發著冷冽的光。盯著那隻□□,她手指微顫,一用力把盒子蓋上。

該記住的,我叫施蘭喬。沒有什麼一百年後,活的就是現在。

愛多亞路21號,一朵說不上厚重的雲塊正落在《大美晚報》社址所在的洋樓上空,映得二樓的窗子一片陰彌。報社總編張似旭放下手中的稿子,依著他那留美歸國學子的習慣正了一下脖子,指尖撫了下袖口處的琺琅扣子,然後移步到了窗邊,雙手支著窗沿向外望。

張似旭正當中年,留美才子,曾任中央情報司司長,但他上任不久就辭官不作,退至滬上,在美國人辦的《大美晚報》擔任的總編緝兼經理。其人行事大膽,雲亂世之中尤需輿論作為喉舌,因為他交友廣闊,與南京政府,滬上財閥,各色人等都有接交,所以《大美晚報》常刊發些別人不敢碰的敏感話題。

天空中許多雲,有如被刀剪,又似一股天造煞氣。他素來不喜這樣的天,吐氣都覺得艱難。

前幾日他的報紙刊發了一份“勾名單”,內列53人,都是藍衣社的特務準備暗殺的對象,其後在上海灘引起了一陣山雨欲來風滿樓,上海市市長吳鐵城連連召開各界人士和記者座談會,雲此消息為子虛危有。又有許多來自四麵八方的電話打入了他的辦公室,傳達著一些人的不快。

他撐著筆挺的歸國華人的姿態,大談言論自由,又例舉了美國多樁新聞界直言快語的逸事,令南京某宋姓友人無語,這才把這件事推脫了過去。但是,他知道他已經讓一些人很不愉快了,特別是藍衣社背後的人。

不過,終是53條人命,在楊杏佛被暗殺之後,或可存留。

他立在二樓的窗前,皺著眉看天上的鉛塊似的雲,忽然瞥到一個人從不遠處走來。

街上好多人,多數泯然,那個人卻不同,就象從凡塵中走出來一般,步履盈盈。素淡的及膝旗袍裙,肩上搭著雪白褸空的手織披肩,每走一步都是一種搖曳生姿。

她停在報館的門前,從臂彎上掛著的拎包中取出了一張紙來,一邊讀著上麵的字一邊向報館的招牌張望。

張似旭一時心裏有一陣兒恍惚,他憶起剛剛看稿時讀到的一首小小的詩作: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恍惚間,他仿佛淩空而起。他當時並不知為何這個女子會給人一種煢煢然獨立的感覺。俯視中她清麗雅致,表情卻不似滬上女子張揚,有一份淡淡的孤傲,品得細了,或能品出那是一份孤勇。

一刻鍾後,這個女子走進了他的總編室。

他握著她遞過來的推薦信,上下看了兩遍。施蘭喬,南京那邊的友人推薦過來的。他一直以為南京會有動作的,可是把這樣小小的一個女子放在他身邊,又是什麼意圖呢?他再打量蘭喬,見她從始至終都是安然的表情,心中便想或者是自己過於敏感了,這樣小小的一個女子,也許真的隻是為了來謀職。

“施小姐讀過大學嗎?”

蘭喬心中淡笑,暗想不知百年後的大學與此時的是否是相同學曆,“讀過。”

“英文可通曉?”

“也算識得。”

張似旭點點頭,隨手從案上的稿子中拿過一頁稿來,遞來蘭喬:“你譯一下我聽聽。”蘭喬見那稿的案頭寫著《斷章》兩字,心中一驚,這莫不是卞先生的文?一路看下,果然是初中就爛熟於心的那一文。她當即朗聲把稿譯了出來:

The part

of article

You 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