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明月照人來 單衫杏子紅(2 / 3)

大戲拍了一個多月,生生死死仿佛走馬蘭台。她每天都在似曾相識的場景中來回,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便向導演告假,導演正為男主不能入戲而狂躁,不準她離開,讓她去給男主說戲。她因為自己要為還沒到手的工資奮鬥而黯然,聽話地去說戲。

偶像果然敬業,坐在她身邊認認真真地聽,長長眼睫如眉月,鼻梁挺直若一道懸崖峭壁,她眼前水意迷蒙,感到內心有一個坑洞,靜悄悄地向外流淌著血。

“這場戲裏,你需要看著台上的女主演,你在心裏想著她正在遠離,也許這就是你們最後一次相見。”

“即然是這樣,我為什麼不去挽留她呢?”

“因為你不知道她是你的敵人還是朋友。”

“那我為什麼要愛上她?我應該時時防備她才對。”

她一怔,對啊,為什麼要愛上。

連她自己,亦未全懂。或者,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以為可以割舍,就象一個成功的編劇在安排每一場戲的時候,想的永遠是結局。

可是,結局真的那麼重要嗎?結局隻是一秒鍾,炸彈炸開的那一秒鍾。

是死亡是離別。

她怎麼竟舍得,那樣意想天開的舍得。於是現在如受千刀萬剮之刑,非死不休。

晚上,她走在淮海路明亮的燈影裏,這燈是那樣的赤白,直把明月拋到了九霄雲外,人潮從四麵八方湧來,車如流水馬如龍,那樣擁擠那樣滿,滿得她頭暈目眩,可饒是有這樣多的人,她卻仍然感到自己是孤伶伶一個人立在這個星球上,身邊是漫無邊跡的寂寞。

這麼滿,這麼空。

她仿佛被奇異的欲望控製,立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所有的人所有的車向她擠過來。

她想,本來以為回家了,卻不知原來沒有他的地方,都是他鄉。

有生以來,她從來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渴望。

她想,隻要可以回到他的身邊,哪怕是遙遙地看他一眼,拾起他路過時腳踏的一片梧桐落葉,或者這一次換他絕情,生生地離開她,頭也不回。

要她做什麼都可以,要她承受怎樣的災難她都願意。

那塊鴨血醜石,在她掌心火熱地陣顫,仿佛在懼怕,亦仿佛在興奮。

於是,這一刻明月的光芒讓所有燈盞失色,她再一次被拉入了傳奇。

***

再次經過忘我的境界,天地鬥轉都在短短一瞬間,那種天旋地轉,分裂增生的感覺一晃而逝。

萬物皆靜,九九歸一。

她感到自己睡在軟軟的床褥中,柔軟的錦緞帖服著肌膚,空氣中流轉著一股子好聞的花香,自己臥在那床上,舒服得好像飄浮在雲端裏,隻有脖間莫名的灼痛才帶給她一種真實感。她張開眼,眼前是微微泛白的世界,這白一半兒是因為暈眩帶來的虛蕪,一半兒又是因為房間裏明媚的陽光,那光芒千絲萬縷,如夢如幻。

她整個人都陷在雲霧裏,暗忖前一次穿越,甫一降世就開槍殺人,此後頂著殺人犯的頭銜,做了女特務,進了長三堂子,嫁了無良人,鬧了一身的病,害了最親的人,真是步步驚心,一路背運,恨不早絕。這一次不知又貪上怎樣的命運。

眼波流轉,見碧紗床幃外似有一金色鳥籠,一隻百囀畫眉於那鳥籠中鳴聲啾啾,陽光中好不自在。啾啾聲不休,驀地,她似聽到一股子隱忍的抽泣聲混在那鳥鳴聲中響起,她微低頭,隻見一個穿著珠翠色短衫的女孩正伏在手邊的被上,身子一抖一抖地,正強忍著哭聲。

“我的七小姐,這可怎麼好?你再不醒過來,我隻有跳河那一路了。”她一邊小聲地哭訴著,一邊抬起小巧玲瓏的頭來,兩條細細的仔辮垂在胸前,細白晶瑩的小臉上滿是淚水,哭得正一塌糊塗,忽見自己的寶貝七小姐瞪著大大眼睛看自己,她便是一呆,眼睛也瞪得仿佛銅鈴般,如佛堂中的泥像般整張臉僵住,三秒鍾後嘴一扁,拉著手臂便號啕大哭起來。

蘭喬被她相當戲劇化的表情唬住,很快便覺得哭笑不得,心道剛剛暈著不見她動作,怎的見自己醒過來返倒哭了個呼天搶地。隻聽那小丫頭邊哭邊叫著:“七小姐,你要去就帶上玉墜兒一起去吧,玉墜兒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咱們在地府陰間也做一雙苦命的主仆。這世上的人都不痛咱們,咱們索性都不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