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明月照人來 單衫杏子紅(1 / 3)

“這一稿看得我頭皮發麻。”男人說。

一滿室香奈兒的味道。電腦裏播放著強重低音的《天下》,一個聲音在唱:遇見她如春水映梨花,隻為她袖手天下。她整個身子象蝦子一樣縮在舒服的皮椅子上,仰著脖子瞥他,“這不就遂了你的心嗎,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男人摸了摸頭皮,低聲歎惜:“都死了。”

她不語,轉頭盯著電腦屏幕。對,死了。

“我有點想不通她為什麼不把真像告訴他。”他又說。

“那你說,如果她告訴他,這戲接下來怎麼寫?”

“你別和我瞪眼睛,我就那麼隨便一問。咱不說戲,就說把這事兒擱現實中就發生不了。”

她苦苦一笑,這倒是真的,不被逼到絕境,不死它幾次,誰能體會恩情是山,最難攀越。

“你要現實就上大街上蹲本子去,滿眼的柴米油鹽,小二小三的愛恨情仇,從早到晚實時上演。”

男人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頭:“也好,咱這稿子擱哪個演員那兒都能一棒子把他打懵,想不接都難。心裏癢癢。”

她便笑:“這也遂了你的心。”

男人站起來,“行,就這麼著吧。辛苦你了。”

她聳聳肩:“出門順便給我關燈。”

“看你都懶成什麼樣了。”

“你這李扒皮逼的。”

“啪”一聲,滿室皆暗。

黑暗中歌兒在唱。她用力聽著。

她沒想過自己會回來。隻道炸彈那麼一炸,血肉模糊,魂飛魄散。愛也愛過了,拚也拚盡了,她編了那多麼的戲,這一次,就當是走到了結局。

沒成想仿佛是睡了一覺醒來,自己竟趴在酒店的房間裏,電腦前熒光閃閃,文檔內一字皆無。那枚鴨血石仿佛在向她邀功一般安然躺在桌麵上,陽光之下,醜陋無比。

她隻好歎口氣,繼續生活。

原來這TMD的就是穿越。

一切都是最熟悉的模樣,咖啡已冷,半隻漢堡上還留有清晰的牙印,她抬起手把十個手指放在鍵盤上,看著一塊塊的方格字顯現出來,終於,無聲地慟哭了起來。

那一場春夢般的歲月,終不能當它是賣票看戲,或者是坐著火車上看沿途路過的風景。

幾天後劇組集體在黃埔江上夜遊。一位副導演喝高了,趴在她肩頭上說:“丫頭,這次下手夠狠,全給寫死了。你那男主人公有點象三國的周公瑾,我聽說你們編劇都把戲裏的角色當成自己情人,怎麼著,當自己是小喬呢?”

喝了酒的男人不是男人,她從不理他們講話,這次卻不知為什麼冷了臉:“你這怎麼說話呢,周瑜短命,你盼著我嫁短命郎君嗎?”一邊說著眼底便冒出火來。

李導演連忙拉開,笑著說:“開玩笑,你激什麼。”

她便坐到那船尾的角落裏,氣得兀自顫抖。任是誰,都休在她麵前咒他死。

待平靜下來,心底卻升起一絲寒。怎的心底竟混亂了,這般念念不忘。

第二天重金聘請的男主角進入劇組,此君在熒幕上多演叱吒風雲的青年將軍,言說本不欲再重複自己,奈何故事實在精采,又特別問起最後是不是真得死,得到肯定答案後一臉釋然。

這位瀟灑帥氣的男演員一進組,她就象是著了魔一般總是想和他在一起,至看到他的定妝照隻覺得萬念俱灰,他與心底那個糾纏不去的人兒,太象了。

她覺得頭暈眼花,隻餘沒衝上前去喊韌卿。一路兒摸著牆壁走出來,立在門口的蒼蒼白日下發呆。流雲朵朵,最是尋常。隔了十數米外,有貌似小粉絲的女孩探頭探腦,看見她立在門邊,當是助理,湊上來問偶像可在裏邊。

她不答,反問女孩為什麼喜歡偶像。

女孩笑得一臉燦然:“他很帥,很真誠也很敬業,演的戲好看。”

她目光變得空洞,多麼平凡的崇拜,亦是幸福的。不象她,越來越絕望地了解到自己失去的什麼。沒經曆那個時代,沒遇到那個人,誰也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絕世風華。

後來小粉絲終於守到了偶像,他著戎裝,帶新式墨鏡,操著軟綿綿的方言與小粉絲閑聊了幾句。這時有落葉兩三枚飛過。

她頓時感到一大團一大團的寂寞襲來,把她深深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