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怕荒台高處 渺煙鎖重樓(2 / 3)

奈何穿越之物血石不在,縱自己去了,那孔小嬋的魂魄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回來,若然如此一切都枉然。想到血石,自然又想到那枚深夜中紀少交到自己手中的玉佩來,她顧不得肩傷,伸出手來,隻看一眼便又癡了。自己的手緊緊地攥著,饒是暈睡著,饒是傷著也不曾放開,因用的力太大了,自己竟不覺了。

她輕輕地張開手掌,五指如通電一般地麻酥酥地無法張開。

陳維陽靜靜地看著,眼神中晃過一縷寂寞,伸過手去,把玉佩從她手中取下,放在枕邊。她便看他一眼,眼中有著歉意。

玉墜兒不知那玉佩來例,湊過去盯著看,突兀地問:“韌卿……,小姐,韌卿是誰?”

一句話問得兩人都無言。

早晨的光影中,離亂的氣息彌漫著。

小嬋輕輕伸過手來,弱弱地拖動陳維陽的手指。陳少便溫然一笑,反手環握了她的手。小嬋心底暗自感佩,原來男人,也可以大度如斯。

翌日,居於粵桂兩地軍政權利之巔的數十人齊聚五羊城白雲賓館。

璀璨華燈下,著長衫的削瘦中年男子高高舉起酒杯,在座之人無不起身舉杯迎合,匆匆十年的光陰斑駁流轉,這男子生於黃埔,終又回歸黃埔,眾人臉上俱是歡顏,隻可憐可惜了那些已生出青苔的舊事。

紀衍儒亦舉起杯來,小小的玻璃杯中半盞琥珀流光飛舞,恍惚間室內如陷入一片光怪陸離。他的眼眸不停地尋找著,尋來尋去,室內冠蓋滿滿,隻少一人。那人曾騎著一匹白馬,風塵仆仆地孤身來到自己寓居的重鎮,隻為親口講一句抱歉。十五年的摯友,南征北戰中最忠誠的生死至交。

如今,在這態似和諧圓滿的宴席上,他竟失去了他。

或者真的是天意弄人。紀少眼眸中不含一絲感情,仰頭飲盡了杯中酒。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世人隻道他紀三公子此時已拚得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地位,誰又知他內心裏的痛苦,他寧願象那遝然離去的陳維陽一般,有一個可疼可愛可憐可惜的人,縱最後換得的是一分心痛,隻要她還在,有著向他投來的盈盈目光,點點粉淚,他便無憾了。

緣長街北溯,廣州火車站內楊柳依依。

玉墜兒手上提著在站台前買的二斤枇杷,正走上鋼骨火輪車去。月白的短褂衫翩翩,一條烏黑的長發辮在腦後輕盈地甩動著。過道盡處立著兩個便裝的警衛,見她過來,忙側身讓開路去,她便也笑著點點頭。

那一整節的車廂已被包下,車廂的頭尾十數個便裝的軍警或立或坐,中間空出很大的地方,玉墜兒便向那車廂中部走去。

靠左側的車廂裏,並排坐著一男一女,男子坐在外側,穿了一件米色的西服外套,他皮膚白淨,頭發濃密,淺色西服映襯著,更顯得發如墨,膚如玉。他顯然不太習慣穿西服,袖子都推到了小臂以上,襯衫的領口也隨意地解開了兩扣,一派的自在灑脫。那女子穿著白色雪紡的長裙,頭上別著小小的一頂西式禮帽,嬌小的一張臉兒,眼神卻是淡泊如茶,徑自望著窗外。

玉墜兒就算再遲頓,也品出自家小姐與陳少爺之間有種莫名的疏離,呆了呆方走過去,把枇杷放在小桌上,然後識趣地走開去,與警衛們同立在車廂尾。

車身微微一震,緩緩地向前移動著。

小嬋一瞬不瞬地望著窗外,見站前柳越來越快地後退著,仿佛一整座城池都被拋到身後。

他們是要回上海去。依陳維陽的意思,要盡快成就婚事。恰逢蔣氏來粵,與南方的關係破冰,那孔老爺是識實務之人,不等陳維陽相求,已囑書函以示修好之意。於是兩人打點了行李,踏上了北上的火輪車。

火車很快就以均勻的速度行駛,窗外是一片沃野青青。小嬋迷茫地想著,來時坐船,身邊有要嫁之人,去時坐車,身邊坐的亦是要嫁之人,倒也有趣,隻是這三江口,埋葬了自己一世之身的傷心地,真的就這樣離開了?

陳維陽坐在她身邊,撿起一顆枇杷,輕輕地剝開,忽地一笑,卻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