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努力！”他咬咬牙，胖胖的臉上嘴角肌肉明顯抽搐了一下，漆黑的眼睛裏透出一股堅毅。
“什麼？”同桌女生珠珠探過腦袋，盯著他的臉，好奇地打探。
“我要努力讀書。”小明老實說。
“喔，這樣，”珠珠抬了抬眼鏡，那鏡片厚的讓人以為她塌陷的鼻梁是被鏡片硬壓出來的。可是，我覺得你已經很努力了。”珠珠說的很認真。
“你的意思是……”小明心裏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你不適合讀書”。珠珠是“三好學生，”她不騙人。
小明有點絕望，可又不想被爸媽養一輩子。
“我還是想努力一下。”老實人總是很倔。
“喔，隨便你吧！”珠珠繼續埋頭看《紅樓夢》。
“喔，我跟你講，”珠珠好像又想到了什麼：“你可以給自己定目標的，比如你平時常考四十幾分，那麼你可以把目標定在六十分，等你到六十分，再把目標定在七十分，就這樣一檔一檔提升上去。”她說得很誠懇，不忘補充一句：“我就經常給自己定目標和計劃。”聽罷，小明不忘道謝。他開始盤算：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一百，總共有五檔，那需要多長時間呢？
他好羨慕珠珠，考個九十五分還會哭鼻子。如果自己能考個九十五分，就不會被媽媽說“沒用了。”
媽媽發現小明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瘦脫了不少。她苦惱，兒子不聰明沒辦法，可養得白白肥肥帶出去至少還有點麵子。
“這也沒見他不舒服啊！”媽媽向鄰居訴苦。
“到時間抽個了吧！”鄰居說。
也是，這年紀，看來要猛長了，媽媽放下一顆心，她竟然沒發現兒子在努力。
小明使出了吃奶的勁用功了一個多月，期中考試成績下來一看還是隻有四十幾分。
他焉了。
叫他心裏更難受的是媽媽沒說什麼，看來媽媽已經對他徹底失去信心了。
珠珠請他喝了一杯奶茶。
小明覺得不是滋味，但他知道同桌是出於善意。
珠珠還在看《紅樓夢》，左手邊放著一本《新華字典》。小明想，珠珠真厲害，她懂得很多吧！她還是一個女孩子呢，也不需要爸媽養一輩子。我是一個男孩子，卻不是一個男子漢！因為我需要爸媽養我一輩子。
小明沮喪地背著書包回家。
路邊有一個男人用繩子可勁地在勒一隻貓，有人問為什麼要把貓勒死。
男人說：“現在的貓沒用死了，別說讓它捉老鼠了，看見老鼠它嚇得掉頭就跑。我放櫃子裏的錢被老鼠給咬得亂七八糟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小明看見那貓不斷齜牙咧嘴地憋著嗓子嘶叫，痛苦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嚇得他扭頭就跑。
“沒用”小明又聽見這兩個字了，因為沒用，這無辜的生命就該結束了嗎？還是媽媽好，願意養自己一輩子，可是，她會很辛苦，擺夜宵攤那麼累人，等老了她還要做嗎？就為了養沒用的兒子，她會彎著身子做到死嗎？
小明從沒想過未來，可現在，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後，當然會有以後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必然而綿長。
他不寒而栗。
看著狹促逼仄的家，陰暗的客廳裏塞滿了東西：沙發，電視機櫃，飯桌，椅子，冰箱，圓圓的菜罩和破舊的蒸籠隻能尷尬的掛在牆上，看，維持生計多不易！
小明一抬頭發現牆壁上端有兩顆膨脹螺絲突出來，一邊一顆中間是一扇門。小時候，爸爸專門敲了這兩顆螺絲掛秋千，打開門，他就坐在秋千板上，蕩著玩，雖然不能甩得很高，可是小小的他仍覺得有趣，快樂。
他扯過門邊簍子裏的一根塑料繩子，中指般粗細，有韌性很結實。搬過一張椅子，踩上去，先將繩子拴在膨脹螺絲上，再打一個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門關著，他的背貼在門上，感到厚實的木門被自己發燙的身體給捂熱了，身上的汗順著門涔涔下流，他沒有這樣害怕過，也沒有這樣輕鬆過，眼前的家雖不堪卻很溫暖，他用力一腳蹬開了椅子……爸媽不必再為他愁苦了！
此時，他們正在路邊擺攤，忙碌、勞苦。
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的他們看到的是：爆凸的眼球，長長的舌頭，慘白的臉，僵直的身體，旁邊是圓圓的菜罩和蒸籠，這一組合，像不像是很有用的100分。
孩子的現實世界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