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2月戈利岑諾戈利岑諾係莫斯科州的一個市鎮。作家之家
1940-1941
兩個人比皮毛還熱!兩隻手比羽絨還暖!這首詩是獻給蘇聯文藝學家、語文學博士葉·塔格爾(1906-?)的。
頭顱的周圍有一道光環。
但是即便是在安逸的皮毛和鴨絨之下,
您還是冷得一個勁兒打戰!
即便是千隻手臂的女神
在巢穴和星光暗淡裏麵,
無論怎樣搖晃著您,怎樣唱著搖籃曲,
唉!您都不能入眠……
在不可信賴的臥榻上蛆蟲
在吞噬著您(我們多麼可憐!)
將手指伸進多馬據《聖經·新約》,多馬是耶穌的十二個門徒之一,耶穌死後複活,他不相信,直到看到耶穌身上的釘痕,並用手指伸進耶穌的釘子的傷口,他才相信耶穌複活。傷口的人
至今還沒有降落在人間。
1940年1月7日
他走了——沒有就餐:據推斷,此詩係茨維塔耶娃在其丈夫謝爾蓋·埃夫倫被捕之後所寫。
食之無味的麵包。
無論我伸手去拿什麼,
萬事都感到窮途潦倒。
……他是我的白雪,
他是我的麵包。
白雪也並不白,
麵包也並不妙。
1940年1月23日
是時候了!相對於這堆烈火而言——
我太蒼老!
而愛情比我還要蒼老!
五十個一月的
高山!
而愛情更蒼老:
蒼老得像蟒蛇,蒼老得像木賊。
蒼老得勝過利沃尼亞的琥珀,
蒼老得勝過一切魅影似的船隻,
蒼老得勝過石頭,勝過海水……
然而胸中的塊壘,
比愛情更蒼老,比愛情更蒼老。
1940年1月23日
你的歲月像一座大山,
你的時代是沙皇的時代。
傻瓜!戀愛已經太蒼老。
朋友!愛情更老邁:
蒼老得勝過怪物和樹根,
蒼老得勝過克裏特克裏特島位於希臘。
石牆的祭壇,
蒼老得勝過年長的勇士……
1940年1月29日
我準備了六個人的晚餐……這首詩的題詞引自蘇聯詩人、翻譯家阿·亞·塔爾科夫斯基(1907-1989)的詩作。茨維塔耶娃歸國後曾與塔爾科夫斯基見過麵並通過信。
我老是把頭一行詩叨念,
老是把這句話反複推敲——
“我準備了六個人的晚餐……”
你竟然把第七個給忘掉。詩中出現的“第七個”指示代詞,多半用的是陰性,因為所指代的“生命”這個名詞俄文是陰性。另外詩人自己也是女性,似乎是雙關語。
你們六個一塊兒鬱鬱寡歡。
臉上的淚水有如大雨滂沱……
圍坐在這樣的餐桌旁邊,
你怎麼會忘記了那第七個。
你的客人們都悶悶不樂,
沒有人去動那水晶酒瓶。
他們都很難過,你也難過,
而最難過的是那沒受邀請的女性。
既不開心也就不會幸福。
唉!大家都吃不下也不想喝。
——你怎麼會忘記了數目?
你怎麼在計算上出了差錯?
你怎麼竟然弄不清楚——
六個人(兩個兄弟,第三個
是你自己——還有妻子和父母)
就是七個——既然世上還有我!
你準備了六個人的晚餐,
然而有了六個人,世界便不會蕩然無存。
與其做一個稻草人在活人中間,
我毋寧做一個幽靈——陪伴你的親人……
(我的親人)……
我像盜賊一樣惶惑,
啊——我不會把任何人侵犯!——
我作為不速之客的第七個,
坐在沒有擺上餐具的位置旁邊。
一下子!——讓我碰倒了酒杯!
那難以抑製地湧出的一切——
那傷口的鮮血,那眼窩的淚水,——
從台布上往地板上傾瀉。
既沒有死別!也沒有生離!
餐桌失去了魔力,房屋已被喚醒。
就像死神去赴婚禮的宴席,
作為生命的我來出席今晚的宴請。
我不是你的兄弟,不是兒子,不是夫婿,
不是友人——可我還是一勁兒抱怨,——
——你準備了六個——人的餐具,
卻沒有安排我坐在——桌邊。
1941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