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奧弗伯裏】
一個村姑,完全不假脂粉來增添顏色,然而顧盼風流,足以使一切膏沐減色。她懂得一張秀靨並非盛德之飾,因遂置之不顧。一切優點美質在她的身上是那麼處境安詳,幾如悄悄潛入一般,全然不知不識。她的裙裾的襯裏(即伊肢體"要比她那服裝的外表更為強勝:雖然她周身不是用取自繭絲的綺羅裝成,但卻樸質無華,秀麗天成。她不曾因早晨遲起而損害容顏身體,自然教導她慵懶貪睡會使靈魂生鏽:因此她每天總是隨著商答克裏(即其女主人的雄雞"一同起身,而夜晚則以羊兒入圈之時為其晚鍾。她擠奶時,奶頭經她纖指一捏,仿佛過了甜美的榨機一道,奶也出得更純白可愛;不曾有手套上的脂粉氣味竄入其中。她收割時,金黃的麥穗應手而倒伏禮拜在她的腳下,仿佛甘受其束,甘受其縛。她不待蘭芷香萍而吐氣芳馥,終年散發著六月般的清香,如新積的草堆那樣。她的手因勞作而變堅,但她的心卻因憐憫而變柔。而當冬日的晚間夜來較早時,她總是歡坐紡機之前,麵對令人眩迷的命運的紡車,吟哦一首反抗之曲。她做每件事情都是那麼優美,似乎她天生不會做壞,既然她總是存心把事做好。她的一年所得多花費在下一次的集市之上,而在挑選衣服時,美與不美全在是否體麵大方。花園與蜂房便是她的全部醫療與藥物,而她卻活得很長。她敢單獨外出,夜間敢去給羊開門而不怕邪惡,因為她自己便心無邪念:但她實際上並不孤獨,因為她不論走到哪裏,總是伴隨著古老的歌曲與誠實的思想,以及祈禱;往往很短,但卻靈驗,不是那麼絮絮叨叨,使人生厭。最後,她的清夢是那麼純潔,她並不怕說給別人。惟獨禮拜五夜晚的睡夢她有禁忌:她不敢告人,畏冥觸犯。這就是她的生涯,而如果一旦死去,她但願是個春天,這樣她的殮布之上好插滿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