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的生日禮物,娘親用幾種粗糙的彩繩如同前世的母親一樣,心靈手巧地編織了一個袖珍小書包,這讓我想起了前世母親給我用毛線和一根鋼針勾出一個小小的吊帶包,我無比珍惜的背著那個小書包,睡覺都不落下。
扶牆學走路,摔跤,鼻涕口水一起撲向大地,我不哭,這讓帶我的大嬸們驚訝萬分,我的淚在前世都流幹了,爹啥也不說,隻是抱起我用短紮紮的胡子刺刺我,再狠狠地在臉上親一口。娘親隻是心疼地掀開褲腿,用清水洗幹淨擦傷。
兩歲,和隔壁方四嬸的兒子——三歲,大名方喚明,常被叫成小明(纖:巨寒,腦袋急轉彎的經典主角呀),在街對麵方大狗家的豬圈裏打了一架,鼻青臉腫地回家,不服,欲再往,娘親拉住我,很嚴厲地問:“為什麼打架?”
“那丫管我借書包,我不肯,他開搶。”我理直氣壯地挺著豆丁大的胸脯回答,娘親的臉上跟塗了水彩筆一樣變化。
傍晚,爹回來,伴著方四嬸的告狀以及受傷的小明弱勢地出現,我爹二話不說掄起牆角的掃帚追得我滿院子逃。夜晚,娘親揉著我腫痛痛的屁股,輕聲細語地說:“寒兒,真不像小孩子,唉~~”
我腹誹,娘親,你答對了。
三歲,教唆村裏的小屁孩們一起玩官兵抓小偷,輸得那一隊要每人罰一個雞蛋,於是,那天回家我的書包和手裏至少有五六個雞蛋,因此害得幾家小孩被打,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呀。第二天,娘親把雞蛋物歸原主,我爹和我也上演了一場官兵抓小偷。和前世一樣,當爹的似乎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祖訓。
四歲,跟著比我大的孩子們上山抓蚱蜢,無論大小全裝進一個一個的小竹筒裏,然後拿回村裏跟人換雞蛋,一個竹筒一個雞蛋(纖:這些雞蛋真可憐,去年到今年的被惦記著)。這些蚱蜢對雞來說,就跟肯德基對我們一樣得說,既快又加餐,還全是肉食。竹筒一打開,蚱蜢滿世界全方位的亂蹦,那些雞跟二郎神一樣,無論你躲哪個角落都能準確地擰出來吃掉,一口一個,絕不含糊。換了三個雞蛋,代價是兩手N多個小口子,衣服破上加破,臉上灰的黃的看不出本色。
爹提著掃帚站在院子當中,其實我知道我爹心疼我,是心裏麵,因為他揍我從來隻用掃帚而不是用扁擔,看來今天有必要開個家庭會了。
“爹,娘,我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把三個寶貝雞蛋放進雞棚。
回頭,老爹怒火衝天的問我:“六兒,今天你又幹了啥,這雞蛋又是咋來的?”
“勞動換來的。”我很平靜地答道,“上山抓蚱蜢,一筒子蚱蜢換一個雞蛋,對門大狗子家也換了一個,爹不信可以去問問,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騙,紮紮實實勞動換來的,爹,你要打我,這次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爹沒料到我會說這麼多話,會說這樣的話,一下子頹廢地坐在石凳上。這不像一個四歲的小孩會說的話,當然了,53歲,心理年齡。
娘親從屋裏走出來,儀態萬方,沒錯,即使粗衣糙布,也無法掩飾娘親的美麗和氣質,回頭瞟了一眼我爹,再一次感慨,真不相配呀。
“都先進屋吃飯吧。”娘親發話了,遵旨。
飯桌上的沉悶讓我終於嚼完了最後一口蠟,擱下筷子,我抬頭,深吸一口氣,字字清晰地說:“爹,娘,所有的人罵我怪我,我都不在乎,但是如果爹娘罵我怪我,我會很難過,我隻是想靠自己的能力來幫爹娘,以前做過很多錯事,但是我最最不願意的事情就是惹爹娘生氣,讓你們難過,對不起。”這些話,我是真真的想對前世的父母說呀,可是一直都覺得太狗血,太文藝,沒好意思說出口,其實我真的很想告訴他們,我愛你們,卻隻在他們的墓前才說出了口。
娘親拉起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娘親和你爹爹都知道你的孝心了。這次你沒錯,爹娘不怪你。隻是你拿來那麼多雞蛋有什麼用處?”
“當然,孵小雞呀。”我狡黠一笑。“母的留下來下蛋,公的殺了雞肉做成肉幹,雞毛可以做成鍵子,雞肝雞心雞胗雞腸可以加辣椒和五香粉醃製成風味小吃,哦對了,還有雞爪可以和大蒜辣椒蘿卜製成泡菜。”開玩笑,想當年,我可是對“吃”情有獨鍾。
“寒兒,你真不像一個小孩子。”娘親無奈地歎氣道。
知道,知道,頂著腦門上一個碩大的“井”字,家庭會議終於在雙方友好融洽的氣氛中達到了一致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