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世界
西單君太百貨一層的哈根達斯店裏,靠玻璃牆坐著三個人。
燕然,蘇繼瀾,還有一個畫著濃濃眼妝的瑞麗女郎。
桌子正中,擺著個剛做好的500g裝“寵愛一生”冰激淩蛋糕,在燕然看來已經快要從草莓熊直接上升成草莓熊貓的丫頭閃著那塗了紫色睫毛膏的大眼睛,嘴角正漸漸忍不住亢奮的笑。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的嘛……不過就是幫著打了個電話而已啊~~何勞然子哥這麼破費呐~~~~”
“你要吃就吃,不吃給我。”燕然一頭黑雲伸過手去,卻被那丫頭用迅雷不及掩耳,掩耳不及盜鈴之勢一下子擋了回去。
“男人攝入過多糖分會內分泌失調變太監的!”說著格外理所當然的胡話,陳鬱可把蛋糕盤慢慢圈到自己跟前。
“你哥就是個典型例子吧。”燕然反唇相譏,卻還是被立刻駁回了。
“我哥隻不過就是三八了點兒,偶爾抽一兩回,倒還不至於太監。”拿起小叉子,把最上麵巧克力做的Haagen-Dazs徽標挑下來,放進嘴裏嚼得咯吱吱響。
“總之……這次多謝你。”蘇繼瀾準備直接切入正題,“原本我是說去個好一點的餐廳,可燕然說,陳小姐最喜歡哈根達斯的蛋糕,所以才……”
“哎呦太見外了吧~~別叫我陳小姐行麼,聽著真詭異~~”邊說邊笑邊微微紅了臉,那丫頭擺了擺手。
心裏想著“那叫你啥?草莓熊?”燕然低頭捏了捏鼻梁:“反正這事兒說到這地步,你也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吧。”
“嗯,知道,你們倆是一對兒~~”小丫頭直言不諱,對麵的兩個大男人倒是窘迫起來。
“……我說,咱小點兒聲成嘛。”燕然看了看四周,倒是沒有別人注意到他們,總算略微放了心。
“嗨~~這年頭兒,你就是站長安街上跟蘇先生手拉手對著人家唱‘大聲說我愛的就是你’,也不見得有群眾圍觀。”
“那你就沒想過要是你哥和一男的這麼幹,你什麼心情?”燕然看了一眼臉紅的快要逃走的蘇繼瀾,從桌子下頭輕輕攥住了他的手。
然後,草莓熊的回答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你以為他沒幹過。”
格外淡然的嘮叨,格外尋常的口吻,讓聽眾們格外怔愣了好一會兒。
“所以我當初剛一見著你們倆,就覺著有問題了,咱姑娘這眼睛裏頭可不揉沙子。沒轍,誰讓家裏就有一‘業內人士’呢,你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種普通男人沒有的特質麼。”
燕然傻傻聽著,傻傻的幹笑了兩聲,而後傻傻的開口問“什麼特質?”
“排異反應。”
“啊?”
“反正就是,你看我的眼神兒,跟別的男人看我的眼神兒不一樣。太細致的我也說不出來……哎呀隻得意會不得言傳,你明白就行了。”
“你還沒說出來什麼呢我明白個屁啊~~”燕然下意識的在尋根問底,蘇繼瀾已經臉色發青的扭過頭去看著玻璃牆外的人來人往了。
“哎對了,說正經的,然子哥,你現在這個連載群眾反映還不錯,接著寫吧?”有點狡猾的轉換了話題,陳鬱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伯爵紅茶。
“哦,成,寫唄。”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建個粉絲團什麼的?”
“啊??”
“我們編輯部網站過去就經常收著給你的留言,你博客裏也有不少追隨者吧,綜合綜合開個小論壇都行了,你覺得呢?”
“得了吧,我反對。”燕然的拒絕來得很快,“名聲越大,是非越多,萬一我哪天一不留神寫一垃圾文兒,摟粗腰捧臭腳的沒了,突然從陰暗角落裏跳出來一大堆戳脊梁骨罵我的腦殘,你說我死不死去啊。”
“你無視不就行了嘛。”
“做不到。”
“嘁……沒想到你挺大個子心靈還這麼脆弱。”
“那是啊,我是‘有顆易碎玻璃心的沸羊羊’啊……”故意說著引自蘇繼瀾口中的話,燕然側臉去看他,卻發現對方正在專注的往外看,像是在追隨誰的背影,“……怎麼了?看誰呢?”
“哦,沒什麼。”趕快回過頭來,蘇繼瀾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就是,突然看見剛過去的有個人,特別像咱們高中同學……算了,也許是看錯了。”
“啊?誰呀?像誰呀?”燕然也好奇的往外看。
“就是……你總說人家氣死饅頭的那個……”
“哦穆少安啊。穆大款他們家少爺,穆小款。”燕然來了精神頭兒,“挨哪兒呢?”
“過去了,往那邊去了。”蘇繼瀾指了指方向,然後又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話,“算了吧,別找了,十有八九是看錯了,那麼多年沒見……”
他的話沒說完,突然從不遠處快步走過來的兩個人影就靠近了厚重的玻璃牆,走在前頭那個頂著幹燥卷毛的家夥抬起手來,敲門似的扣了好幾下玻璃,裏頭的三個人下意識往外看時,那家夥就衝著燕然露出總也去不掉骨子裏痞氣的笑來。
“……我靠,我靠……我靠不會吧。”連著驚異了好幾聲,燕然差點兒站起來。
他認出來了。
不管過多少年還是那副瘦骨伶仃的樣子,個兒挺高卻不顯得魁梧,站沒站相的姿勢讓他半點兒魄力也體現不出來,卷毛,貓嘴,小麥色的皮膚,一雙水汪汪的小眼睛……
“這不那誰嘛,歐陽……”低低念叨著,燕然眼看著那家夥拉著後頭那個皮膚蒼白,讓他多次評價為“足可以氣死饅頭”的,穆君少安先生,繞到正門,大步走進來,一直走到他們桌邊。
“燕然!對吧?!”卷毛同誌直接用手指著燕然表達著亢奮,“剛從外頭過,我就覺得你瞅著眼熟,要說天底下黑成你丫這樣兒的可除了印度阿三就是非洲兄弟了~~~”
“忒好認哈。”額角略微繃起了青筋,燕然朝著那家夥伸出手去,卻沒想到,久別重逢的驚喜讓對方根本不打算握手了之,湊過來張開手臂,他給他結結實實來了個大擁抱。
然後,額角見了青筋的就不再是燕然了,而是後頭隻和蘇繼瀾點頭淺笑打過招呼便一直沉默的穆少安。
“哎喲喂~~要說我這段日子可淨遇上老同學了哎~頭陣兒跟他在派出所值班兒,結果正好碰上一初中同學,今兒又碰上你,看來我橫是快時來運轉……哎這兩位誰呀?”嘮嘮叨叨的大貓嘮叨著,忽然停了下來,看向蘇繼瀾跟陳鬱可。
“哦。”燕然哼哼了兩聲,“一個同事,一個同床。”
他沒有明確指出來哪個是同事哪個是同床,他隻是在惡作劇而已,卻沒想到那家夥竟然在愣了一秒鍾之後,就立刻眯著小眼睛先衝陳鬱可點了個頭,便直接對蘇繼瀾伸了手。
要說跟這個他確實不大想握手的人握手,那絕對是生意人的條件反射。
握了握貓爪,蘇繼瀾抽回手,便再度沉默了,隻剩下剛才就滔滔不絕的人繼續滔滔不絕。
“哎我說,這麼些年你幹嗎去啦?不會當了小白領兒了吧,人不都說哈根達斯是小白領的最愛嘛。那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小資情懷。”
“還真沒有,我就是寫點兒東西這兒發表那兒發表的,報紙啊,期刊什麼的。”
“哦,那就算了,你要是畫漫畫兒我還有點兒興趣,字兒多的東西我還真不想看。”絲毫沒有在意穆少安和蘇繼瀾臉上乏力的表情,這家夥低頭看了一眼那尚且完整的蛋糕,在原打算看看熱鬧而已的陳鬱可眼前,伸過指頭,在最頂端沾了一塊新鮮的奶油,繼而在草莓熊瞬間石化,都還沒來得及哎一聲之前,就舔掉了指尖的美味,“嗯~~確實不錯嘿~哎我說少爺,咱也買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