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葳綻唇笑道:“大宋宣和年間有一人,乃是天魁星降世。此人素以忠義為本,高張替天行道大旗,一伐大遼,天狼喪膽,平田虎,定王慶,又征江南方臘,四方征討,衣不解甲,實有文王之功,可惜,功高震主,終為奸臣所害。”
楚煌奇道:“南小姐說的可不是時稱為‘及時雨’的宋公明麼?中夏有一施氏作【忠義水滸傳】,單道此人一眾兄弟的事跡。不過,曆來隻是被視作小說家言,似是不足憑借。”
“豈不聞假作真時真亦假。當時人言,宋江曾得九天玄女賜下三卷天書,你道那九天玄女又是何人?”南葳淡淡笑道:“她可是皇天後土之女,天皇帝俊的妻妹,聲名赫赫的銀河戰神。上古之時,因傳授軒轅黃帝兵法和‘軒轅劍’大敗九黎蚩尤,而功高位尊,隻有執掌天庭的西王母和人皇女媧可與相提並論。想開辟之初,盤古大神和道祖化生四象,是為帝俊、木公、金母、老聃,分別為四族之神,後來帝俊做了天皇,九天玄女便代帝俊成了鳳凰一族的守護神,這玄女天書可不就有丹詔授命的意思。”
楚煌皺眉道:“宋江既是戰功彪炳,又有玄女天書相助,為何卻功業難成,死於非命?”
“這中間緣由複雜,也難以細說。”南葳說道:“你不聞宋江怒殺閻婆惜,你道是什麼緣故?人隻言是閻婆惜匿了宋江的招文袋,那袋中卻有梁山好漢的書信,宋江害怕東窗事發,才一時失手致她於死。這也是枝末的話,全因不識得閻婆惜的底細?”
“閻婆惜有何底細?莫非……”楚煌心頭一動,大覺難以置信。
“不錯。閻婆惜便是閻惜嬌的化名。她本是北方鳳皇幽昌的屬下。當年,幽昌深恨九天玄女不傳天書於他,千方百計與天魁星主為難,直到後來請得麒麟族正傳的天罡星盧俊義上山,幽昌才不得不有所收斂。”
南葳說至此處輕輕一歎,搖搖頭道:“這也都是沉年往事,隻因你問起閻惜嬌的來曆,自然引出這一番話來。聽聞施氏的【水滸傳】斐聲中夏,號稱‘四大名著’,江湖人士莫不詳熟,依我看來,卻有些不愜人意之處。”
“哦?”楚煌微微一訝,笑道:“鳳君熟知本事,若有議論,定也是卓爾不凡。”
南葳綻唇微笑,沉吟半刻,才道:“這第一麼,【水滸傳】涉及神異之事,大多雲遮霧現,語焉不詳。洪太尉誤走妖魔,九天玄女授天書事,天降石碣以明座次,俱都虎頭蛇尾,莫知原委。徒使後人以偽詐視之。雖是事涉秘聞,向為官家所忌,也是施氏昧於鬼神,不能深思的緣故。”
楚煌點頭道:“鳳君功參造化,神通蓋世,施氏隻是一凡人,‘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理亦如此。近世能以人道進窺天道,隻有一紀曉嵐而已,蒲留仙亦有所不及。”
“施氏寫人物,即如魯智深,武鬆,林衝之輩,皆是生龍活虎,人間雄傑。反而一百單八之魁首,大名鼎鼎的及時雨宋公明顯得庸懦可憐。這又是施氏不明人事變化之處。”
南葳笑了笑道:“遍觀古今太平之時,多是平庸浮詭之人居於上遊,德能才傑之輩或沉淪下僚,或遠避江湖,左思所謂,‘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不惟是一時之言,同樣是萬世之論。皆因始皇以來,專一尊君弱民,不許民間多氣力也。”
“綠林之中又不然,況有偌大聲名如宋江者。觀其身邊兄弟,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宋江勇不及玉麒麟,智不及智多星,卻能名滿天下,眾望所歸。其高舉大旗,道是‘替天行道’,此一事已可發見肝膽,庸弱之流能如是耶?”
“古來草莽豪客,嘯聚山野,打家劫舍多如恒河沙數,宋江獨能被人稱賞,千載以下莫不心服,權謀偽詐之流又能如是耶?君不見魏武曹操何等豪雄,勘平禍亂,功勞不可謂不大,徒以喜好權謀之術,不能以肝膽見人,方落得個奸邪之名,誰道庶民之眼目不能明辨是非?今讀【水滸】,卻覺宋江之名實不能相符,豈不是昧其事而難昧其名的緣故?”
楚煌歎道:“自漢武罷黜百家,而獨尊五經,儒學若似炙手可熱,一仁一義早不知丟在何處。千載紛紛罪儒家,何曾有一真孔子。禮失而求之於野,水泊宋江正是其中佼佼,可惜,真仁真義向來被假仁假義忌諱,群情習於偽態,反於其真處生出懷疑。施氏既寫出這般一個魯智深、武鬆,便不該有宋江來總攝之,即便有時,也絕不該是此一番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