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煌幾人來到前廳的時候,庭院中早已聚滿了人。孔琬自是磊落英多之士,步趨之間談笑風生,倒似並不以兵臨城下為慮。楚煌閱曆已多,麵上也是不動聲色,見他指點園中景物,便隻隨聲漫應而已。
龐鑫雖對孔琬的豪傑自喜有著幾分不悅,倒底也是姊弟情深,大敵當前,也不忍束手不管,隻是向來深居簡出,甚少以真麵目示人,這時便以一方絹帕遮住麵孔。
龍曼歌倒是實在的事不關己,但她對楚煌還不肯輕易死心,叵耐一直也不沒有巧言說服的機會,她自念術法高強,縱是敵圍千重,也不虞脫身無計,便也跟了過來鬧個熱鬧。
黃天軍來勢洶洶,莊中強豪自也不敢等閑視之,正在議論紛紛的當兒,一見孔琬現身,都是喜出望外,遠遠的抱拳迎迓。孔琬也是麵上含笑,一一拱手作答,在眾人的簇擁之下,拾級步入議事大廳。
大廳中一張主座,左右交椅兩道排開。交椅上坐著的都是些望高威重的人物。
右首的椅子上,幾位老者須髯飄白,孔琬認得是四圍村莊的幾個鄉老。左首椅子上卻是些羈留莊上的外客。為首的一男一女,麵孔清逸,瀟灑不凡。挨著的是一個瞽目老者,長髯過腹,蹙眉如虎。
楚煌對那幾個鄉老不甚熟悉,卻認得那一男一女便是雲遙宗的‘君子劍’雲雁徊和碧落散人陸華濃,瞽目老者卻是鎮妖盟盟首‘九天神鷹’狄雲天了。他盟中兩位執事雲嶽道長和‘斬鬼刀’展威也在座中。
這幾人近日和證龍魔宗一場大鬥,卻也沒占到什麼便宜,加上後來莊中大火四起,群豪人人自危,避退之間更是頗為憔悴,自桃花源中無功而返,群豪對誤放妖族六君之事便頗為栗懼,豪氣催殘幾同驚弓之鳥,這回又和證龍魔宗起了事端,如何善後便頗多爭執。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黃天軍兵來神速,一夜之間,便將雙雀莊圍了個水泄不通。群豪竟成甕中之鱉,不要說和雙雀莊料理是非了,能否全身而退眼下都殊無把握。
楚煌雖在園中應承了要助孔琬一臂之力,卻不願參與他樞機之事,便在廊下停住腳步,隱在人群當中。
孔琬放慢腳步,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而過,抱拳笑道:“孔琬來遲,勞煩諸位久候了。”
幾位鄉老連忙起身相見,笑聲中自不免客套一二。孔琬微微頷笑,徑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宗伯又走上前來,將座中雲雁徊諸人一一紹介與孔琬知道。
雲雁徊雖非天元正宗,一身修為卻頗得時人讚賞,在十大劍中更是數一數二的人物,狄神鷹亦是江湖老俠,新近更做了鎮妖盟的盟首,眼下卻仍然推他坐了首位,可見群豪對他的態度實在是欽敬的很。
孔琬對幾人略略拱手,也隻道聲幸會而已。
那幾個鄉老早已憂形於色,待得眾人坐定,為首一老便迫不及待的起身,“莊主,前日聽聞黃天賊北上廝擾,各路州府人人自危,我等已分派斥候,各有布置,著意打探黃天賊的動向。果不其然,這黃天賊說到便到,恐我等莊民不習攻戰,實在難以應付。”
孔琬直了直身子,反問道:“聽聞那黃天賊放言索要糧秣八百石,不知幾位鄉老可有善策應對?”
那趙太公沉吟道:“八百石雖然不是小數目,我幾個莊上勤儉一些,也能備得出來。就怕這幹蟊賊言而無信,得了糧食,還不肯退兵,卻又如何?”
幾個鄉老低聲議論,自是心中都有此顧慮,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裏長連連搓手,“趙太公所言極是,狂寇性情不定,聽聞他們正在聚兵攻打襄州城,那襄州乃是襄州侯孫賁屯聚重兵的所在,豈是好打的。若是與他,隻怕這些狂寇得了便宜,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前來廝擾,若是不與,滅頂之禍又在目前。”
一個山羊胡子訴苦道:“是啊,不管與是不與,我等都應該早作打算。現今狂寇有心進取,或還有些道理可講,一旦吃了敗仗,必是蜂湧而散,四處剽掠,那時節才有我們的苦頭吃哩。”
一人嗟歎道:“可歎我等鄉野小村,非可久守之地。山寇來時,我已托親舊四處捎信,遍詢附近守軍,一旦山寇來攻,可否發兵救援,觀那回信,無非是些推攘之詞。縱有親舊抹不開情麵,也隻勸告些戰守之事,囑我事急之時可前往投奔。於保民之事仍是一籌莫展。”
幾人想到愁困處,個個長籲短歎,愁眉不展。大難來時,各自惜命,情勢如此,倒不是杞人憂天。
幾人座後傳來一聲冷哼,“幾位叔伯何須如此怨天尤人,料那草寇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有何本事。連日以來,我兄弟演練已久,草寇竟敢欺上門來,自有我等前去抵敵,誓要殺他一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