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金九在帳外突起邪心,龍曼歌心知還不是圖窮匕現的時候,略鬥數合,便乘勢遁走。卻趁著這片刻功夫,將黃天賊的大帳布置摸索清楚。她原先在強手如雲的證龍道潛藏多時,連老謀深算的風回天都幾乎被她瞞過,黃天軍烏合之眾,自然更不在話下。
龍曼歌橫空突至,斬殺金九,將他的轄帳掌握在手,因她有‘蜃音珠’,善能摹擬諸般聲線,是以便暫且留在帳中,假扮金九,穩住局勢。
楚煌則溜出營帳,伺機試探一下赤飛霜的心思,還有那兩個監軍的動向。楚煌走到僻暗處,搖身一變,幻了魔刀光影出來。那荒蕪刀原就是弦月之影所化,無形有質,在月夜之下,便如一縷微光,營帳中雖有嘍羅往來巡查,但他們都是肉眼凡胎,又如何能察覺出半點蹊蹺。
黃天軍四處剽掠,並沒有頓師攻堅的意思,這營寨自然也紮的馬馬虎虎,隻那中軍大帳還有些樣子。楚煌在營中遊蕩片刻,猛然瞟見一個身形高瘦、背負雙翼的黑臉老者從中軍帳裏走了出來,不由心頭一動。直覺的有些麵善,看那人雙翼火赤,分明是赤鶴族的人,細心一想,不由微微恍然。原來此人就是初時隨赤飛霜一同攻打白禺族的族老,喚作赤百煉。
楚煌雖不知他在赤鶴族中的地位若何,但想來必是甚得赤尊信的信任,隻是後來赤尊信一死,此人立即背棄故主,向赤暗沙、飛羽父子百般獻媚,禽獸之性,真不可以仁義繩之也。
眼見赤百煉走進一所帳子,楚煌遙綴著他轉到帳後,這魔刀化身,不但眼目聰敏,穿石破壁也無不靈便,他隻在帳蓬上一撞,刀光便透帳而過,進了帳子。
營帳布置簡易,一邊搭著甲胄,一邊豎著刀槍,頗有些肅殺之氣。一員女將側坐在主位上,靠著幾案,麵有倦色。
楚煌看那女將正是赤飛霜,不由心中一喜。此時,赤百煉掀帳而入,赤飛霜娥眉微動,卻沒有轉過身來。
“小姐……”赤百煉喚了一聲,嗬嗬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慢慢打開了,放到赤飛霜身前的桌案上,卻是些烤熟的野味。
“小姐為我軍立了大功,辛、但兩人嫉賢妒能,不但不加以封賞,反而百般刁難。我看你半日都沒有進食了,小姐智量宏遠,可不要跟這兩人置氣。”
“多謝你了。”赤飛霜模樣冷淡,“方才多虧你在兩位監軍麵前為我求情,不然我隻怕免不了要受一番責罰。”
“小姐說哪裏話。”赤百煉連忙擺手,就在一邊的馬劄上坐下,慨然道:“小姐本是我族中第一高手,兵法精熟,能征慣戰,若非老族長遭遇不測,小姐本該大有作為,怎會受這兩個鳥人的閑氣。”
“過往之事還提他作甚。”赤飛霜淺淡一笑,緩緩道:“我隻身來投,黃天軍授我一師之帥,不為薄遇。兩位監軍,說我手下留情,也不算空穴來風。那孔莊主與我約定,晚間便將糧草如數送上,現在可有消息?”
“這……”赤百煉遲疑地看她一眼,嘿笑道:“兩位監軍既然褫奪了你的統領之權,此事他們自會應對。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天色已晚,小姐進些飯食,便歇下吧。”
“監軍將此事交與何人了?”赤飛霜問道。
“還不是那‘朝天樂’金九,此人善作逢迎,兩位監軍對他器重的很。……”
赤百煉忽覺失言,幹咳一聲,起身道:“小姐日間勞累,末將就此告辭。”
赤飛霜擺了擺手,眼瞅著赤百煉轉身出帳。她又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目光觸及桌上的野物,不由眼圈一紅,拿起來咬了兩口,一抹嘴,起身披上甲衣,抄起風雷棍,熄了燈,轉入後帳。
楚煌現身出來,拿起桌上剩下的烤肉,看了片刻,不由皺了皺眉。那赤百煉性情反複,按說赤飛霜早該對他敬而遠之才對,看他方才那番說辭,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兒。
帳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楚煌大感奇怪,赤飛霜若要就寢,為何還要披上甲胄,凝神聽時,卻不聞呼吸之聲,他轉過帳後,隻見得空空蕩蕩,哪裏有半個人影,帷帳上露出一道長長的劃痕,楚煌正想追出,忽聽的腳步雜遝,三五個兵丁聚在營外。
一人沉聲問:“怎麼樣,看清楚了嗎?”竟然是那赤百煉的聲音。
一人道:“稟旅帥,看得一清二楚,赤飛霜溜出營帳,朝著金旅帥的轄帳去了。”
赤百煉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赤飛霜神通雖強,卻隻會意氣用事,難成氣候。莫說赤暗沙容你不下,辛、但兩監軍也都視作眼中釘,肉中刺。這又怪得誰來。”
那人笑道:“監軍大人若知道赤飛霜私出大帳,無視軍紀,定然大為震怒。先時,尚有旅帥為她求情,這一回,兩罪並罰,不死也讓她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