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何事淹留(2 / 2)

“長史請便。”楚煌點頭。

衛都又道:“這庫中尚有許多刀槍盔甲,緘而未發,少侯是帶兵之人,或會有些興趣。軍械雖未著之文書,與其置之待朽,倒不若奉送於少侯。”

楚煌笑道:“如此多謝長史雅意。”

“少侯請。”衛都抬手禮讓,盯了陳魚一眼,頷首道:“王妃欲取絹帛,也請隨我來。”

衛都引著幾人走進府庫,將文書交與屬吏,吩咐道:“你二人依著文書上的賞額點齊數目,我稍時過去清點。”

“是。”

衛都擺手讓兩人退開,卻又引著陳、楚兩個向府庫深處走去,這府庫寬可數十丈,深有數百步,兩旁一排排盡是高大鐵架,鐵架上麵封存著絹帛綢緞,下麵堆放著釘頭鱗鱗的朱紅大箱。

楚煌隨意瀏覽,卻見兩人不言不語,神情有些異樣,心頭微動,腳步便也停住了。此時離庫門已在二十步以外,庫中積塵遍布,雖不十分氣悶,卻有種森冷的味道。

衛、陳兩人齊齊一怔,楚煌輕咳道:“我著軍士過來搬些軍械。”

“少侯留步。”衛都見他轉身要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臂膊。

“長史有何話說?”楚煌瞅他一眼,微微皺眉。

“可否借一步說話?”衛都也不待他分說,拽著楚煌的衣袖閃身到一排鐵架後麵。

“你這是作甚?”楚煌愕然道。

“道長莫非從不顧念我家郡主的生死?”衛都沉聲問道。

楚煌目光一亮,“子衿現在何處?”

“生死不明。”衛都搖頭歎息,“道長術法高強,為何不設法找尋郡主下落,難道投身黃天便是道長誌意所在?”

“黃天軍……有何不美?”楚煌道。

“自古邪說擾攘,非是救百姓,實乃禍天下。自陳勝、吳廣托鬼狐之言,魚腹之書糾合刑徒,至漢末黃巾,張角創太平道,其勢乃大。幾千年來,每逢天下大亂,豪傑並起,必有此輩側身其中,推波助瀾,欺惑愚眾。摩尼教、白蓮教、天理教、義和團此起彼伏,屢試不爽。清末洪某拾耶教之餘唾,假借種界之名,席卷天下,橫暴無度,甫下南京,便誌得意滿,自相戕害,與滿清何分軒輊?”

衛都慨然言道:“道長不記五十年間事乎?真所謂慶父不死,魯難未已也。我中夏幾千年來,常受官宦腐敗、蠻族入侵之害,加上邪說擾攘,可以並為三矣。官宦腐敗則國亡矣,蠻族入侵則種危矣,邪說擾攘則道喪矣,故而孟子辟楊、墨,韓子拒佛陀、宋儒各持正統,扞格不能相下,非是自為町畦,實有不得已之處。如今西風東漸,中夏不能自振,衛國帥有崖山之失,海天相限,被禍猶深。道長審黃天與朝廷為何如乎?”

“長史言詞痛切,讓人感奮。”楚煌歎道:“實不相瞞,前因我叔父新喪,後事須人料理,故而蹉跎至此。我與黃天並無流連之意。”

“如此甚好。”衛都鬆了口氣,低聲道:“王妃有事與你相商,我去外麵守著。”

衛都快步走了出去,鐵架後麵便剩下陳、楚二人,楚煌稍覺尷尬,施禮道:“行素見過夫人。”

陳魚忙道:“道長不必多禮,前時多有怠慢,還望道長莫怪。”

楚煌也不知她說的前時竟是何時,一笑道:“夫人有事?”

陳魚輕籲道:“懇請道長助我脫此牢籠。”

楚煌微吃一驚,緩緩道:“此事說也不難,但方今南國共苦戰鬥不休,外間兵連禍接,朝不保夕。夫人一介弱質女流,全然不通術法,又手無縛雞之力,即便脫身而去,隻怕也是寸步難行。”

“道長有所不知。”陳魚輕柔一歎,“我本是浣紗溪畔一貧女,裴行寂為求富貴,將我獻與蘭王,以色事人,誠非所願。隻緣裴氏於我有恩,蘭王真心憐我,才忽忽至此。現今蘭王屍骨未冷,一雙兒女生死難知,每一念此,便心如刀絞,隻恨肋無雙翼,不能奮飛,我又豈肯他從?但教見我雙兒一麵,陳魚雖死不恨。”

楚煌沉吟道:“話雖如此,天地廣大,欲尋蘭毓姊妹下落,實非容易。況且夫人柔弱如此,天下攘亂如彼。稚子懷抱金磚而過市朝,我知其必被攘奪。任廣圖素有俠名,尚不失為豪傑之士,今日平定南國,聲望如日中天,夫人若肯委身於他,一則芝蘭可庇風雨,二則可借他之勢找尋蘭毓姊妹,庶幾事半功倍。夫人何不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