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白逸遠孤身赴會，蔣行工作積蓄太久，此刻也並非開誠布公的好時機，便沒有多問。白逸遠難得出門正經見人，並且還是了不得的對象，頗費心思地收拾了半天。
首先不能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特別不靠譜，也就是個單身宅男。其次不能顯得太精英，他想裝也裝不來。為了扮斯文，他甚至特地動用一副平光眼鏡。本來就比較臉嫩，現在看上去更像初出茅廬的大學生。
不過讓蔣行來點評，會認為他更像即將去相親的公務員。
白逸遠擠地鐵前往市中心，夏日的高峰期整座城市像一鍋沸水，滿鍋水泡叫嚷著等待破裂。他心神恍惚中險些坐過站。
白逸遠要見的人是他大伯的二子，年紀輕輕已被私下稱為白二爺。大表哥和白逸遠差不多，聲色走馬甘願了此一生。其餘兄弟各有誌向，卻沒有一個不是少爺習氣，自在慣了。隻得一位白致仁兢兢業業，最為長輩嘉許。白逸遠印象中這位二表哥與自己似乎沒什麼交集。印象隻有小時候有段時間數學成績太差，抓耳撓腮做題時桌上艱澀的書頁被一雙冷靜的手輕輕翻過：“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
白逸遠猛然回頭，看到白致仁斯文麵孔，他的眼鏡是貨真價實的，成績亦然。那時白逸遠對他多少有些孺慕與欽佩，迫不及待地推過書本指向那道難題，等他解開謎底。
白致仁並沒有想象中高不可攀，他一貫如此，接人待物有禮有節，從沒有對任何人表現出輕忽，正如他的視線也不曾為誰長久停留。
他彎身握住白逸遠筆杆，從他潦草雜亂的輔助線□□開始，協奏一條幾乎完美的直線，避過白逸遠中途停留岔路，直達寶藏門前。
白逸遠未及說謝謝，他已抽身。白逸遠有些赧然，所有數學題解出，都映照之前苦惱的自己是多麼愚蠢。白致仁卻沒有嘲笑他，“耐心些，你的思路不錯。”
他在書桌前對白逸遠微笑，不同於素日禮貌到寡淡的弧度。白逸遠從未見過他這樣微笑。
白致仁之後替他補了好幾個月數學，他就像哆啦A夢，總在白逸遠最焦頭爛額時出現。等他山窮水盡快要自我放棄才出手，也從不大包大攬，隻給他一個方向，接著任他撞破南牆而無睹。奇怪的是這種方法對白逸遠真的有用，被孤懸在麵前的勝利果實刺激太久，白逸遠終於學會鎮定。
自此數學成績突飛猛進談不上，至少穩保中流。這確實是一條行之有效的教育方法，由白致仁那張冷靜得似乎無機質的麵容行來，便讓人覺得有些發涼。
白逸遠不敢保證自己沒有偏見，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對他心存畏懼。
“請進。”門內平靜聲音響起，他無論何時都這樣不改神色。白逸遠側頭謝過引路的秘書，一手按上門把，深吸一口氣。
後來又發生一些事情，白逸遠卻不願再想了。
白致仁正在與屬下交接文件，見他進來時神態不曾稍改。隻稍許停頓，微一頷首：“許久不見，弟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