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鬼使神差般的,我們兩人坐上了一輛黃包車,來到了王府井附近,進了一家像樣的酒樓,要了個包間。
"您想點什麼,盡管要吧。"我把菜單交給他。
他沉下臉:"我吃過了。"g
"那把你們這裏的菜隨便炒幾樣,再來一壺酒。"我對夥計說。
夥計"哦"了一聲,走出去,還特意帶上了門。
我看他一直yin著個臉,清了清嗓子:"陸先生,現在可以不把我當日本人,就當個喜歡聽戲的朋友。"
他揚起臉,有些疑惑:"你今天叫我來就是吃飯?"
"是啊,隨便聊聊,聽你唱戲時,想起和家父一起演能劇的事。"我有些悵然,為他倒了一杯茶。
"其實還是挺相似的,京劇和能劇。"說著我脫xia軍衣,軍帽,站起身,興致勃勃的拿出兜裏的扇子,唱了起來。
不一會我發現他的表情專注起來,不再是剛才帶著敵意的表情了。藝術真的可以相通,盡管他聽不懂我唱的是什麼。
"《滑稽鬼》是一個容顏醜陋的滑稽鬼與一個雙目失明的少女阿雪之間的淒美愛情故事。"我收起扇子坐了下來,此時菜也全上桌了。
"你以前是藝人?"他盯著我,那雙眼睛盡是高傲。
"嗯,在父親的劇團演出,我是次子,家業由哥哥繼承,所以參軍了。"拿起筷子隨便夾了點菜,卻發現他沒有動手,隻是看著我。
"你好像不喜歡當軍人。"他的語氣很怪。
我笑了,但笑的有些勉強:"陸先生眼力不錯,我想誰也不會喜歡打仗。"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從來沒和日本人說過話。"
"那我很榮幸?"我為他倒了一杯酒。
"你也知道原因吧。"他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嗯,我當兵純粹為了前途,不為別的。"天皇什麼的對我沒有意義,我知道那隻是整治家們玩弄的手腕,我隻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看來,你做的不錯。"他捋了捋過耳的黑發,臉上泛起一絲輕蔑的笑。
"是啊,我今年二十二歲,做到這種地步還算不差吧。"
"上尉叫什麼名字?"他低下頭輕聲問。
"說了半天我都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齋藤史野,22歲,做文職。"
"原來是文職。"他又接過了我倒的酒。
"我幾乎沒打過仗,一直做文職工作,很幸運吧。"我狡猾的轉轉眼珠。
"你到是很直接。"
我們邊聊邊喝,時間過得飛快。
雖然意識還清楚,便我們都有點醉了。
來中國四年,這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但對手是個不冷不熱的中國人,還對我懷有敵意,可他能用欣賞的眼光看我表演,這讓我很欣慰。
"打烊了,陸先生還能走麼,來,我扶你。"見他趴在桌上不肯動,我搖晃著走過去,扶起了他。
一陣桂花的香味,我心中一顫,他靠在我肩膀上,半睜著眼,含糊的說:"沒事,我能回家。"
扶著他出了酒樓,輕聲問:"陸先生住哪?"
"錢糧胡同5號。"他說道。
"這麼晚了你老婆該著急了,真是對不起。"我叫了輛黃包車,把他扶上去。
他搖了搖頭:"沒,我沒老婆,家裏沒人等我。"
"看來你和我一樣啊,都沒人惦記。"我苦笑著。
我們兩個醉熏熏的下了車,院門已經鎖上。
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一個男人的帶著困意,打開門。
正是白天那個管事的。
"他喝多了,我送他回來。"我扶他進了門。
"有勞了。"管事的把我領到北麵的一間房前,打開門。
管事的拉開燈,照亮了屋子,屋子裏有一張很大的床,把他放到床上,我也累得不行,居然倒在他身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睛,陽光刺得眼睛疼,忽然意識到今天是禮拜日,不用去司令部辦公,這才放鬆的舒了口氣。
桂花的香味傳來,我斜過臉,發現他正睡在我旁邊,像個孩子似的,睫毛很長,向上翻卷著,嘴唇也很漂亮,他的呼吸吹到我脖子上,弄得我有些癢。他的手搭在我肩上,摟著我,讓我動彈不得。
不想吵醒他,隻能這樣僵硬的躺著。
當我盯著他看得發蒙時,他"嗯"了一聲,有些艱難的睜開了眼睛,我們互相尷尬的望著,他的臉仿佛有點紅,連忙把放在我肩膀上的胳膊,抽了回去,轉過了身。
我坐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咳嗽了兩聲:"昨天我也喝多了,所以在你家睡著了,對不起。"
他回答:"沒什麼,你送我回來的嘛。"
"那我回去了,陸先生,你好好休息吧。"我戴好軍帽,正要推門離開,卻被他叫住了。
"留下來吃個早點吧,我也餓了。"他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零亂的頭發。
他洗漱完,把毛巾遞給我:"你也洗一洗吧。"
我拿起毛巾隨便擦了把臉,又漱了漱,和他一起走到院子裏。
原來他和戲班的人住在一起,大家正坐在院子裏吃早飯。
"老板起來了。"管事的樂了一下,偷偷瞄了我一眼。
"是啊,你坐吧,我們和一家子似的,很隨便。"他請我坐下。
管事的為我們盛了粥,拿來了油餅。
戲班裏的兩個女孩不時盯著我看,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嗬嗬,他還臉紅呢。"圓臉的女孩笑了。
"是啊,我以為日本兵隻會黑著臉呢。"另一個皮膚有點黑的女孩道。
"你們太不禮貌了。"羽霖用責備的口吻說。
"是,老板。"兩個天真的女孩向我吐了吐舌頭。
我的臉更紅了,幾乎沒怎麼吃東西。
兩個女孩樂得更歡!
"昨天打擾了,以後還希望請陸先生出來吃飯,我回去了。"說著我站起來,衝他鞠躬。
"謝謝你昨天送我回來,我送送你。"
我和他並肩步出門,來到大街上。
"希望陸先生不要誤解我,能和我做個朋友,別把我當個日本軍人,可以嗎?"
我斜過臉看他,他似乎有些猶豫。
"我就送到這了,還有些事要去處理。"他迅速轉身離開了。
搞得我有些納悶。
回到家,成美已經早早起來,正在院子裏為花澆水。我們同住的另一位軍官叫俊雪,大概還沒有起,他總是睡的最晚的,也很愛玩。
"一晚上沒回來啊,去藝伎館了?"成美直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