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要拜堂。孫將軍抬起頭,兩隻虎目裏滿是垂死綿羊的絕望。小公主鳳冠上的珠簾輕輕動了動,孫將軍忍不住向前挪了挪。
小公主忽然一轉頭,一聲清笑:“孫飛虎,我就知道你要來搶我!”
滿堂皆驚,誰都沒孫將軍驚得厲害。
連我都尚未反映過來的工夫,公主一把抓下頭上的鳳冠,揚起下巴盯著孫將軍笑得山花爛漫。火石電光閃進人群,飛身摟去,孫將軍半張著嘴猶在一動不動,公主的頭已經靠在胸膛上。
公主臉緊緊貼著孫將軍胸前,兩個幸福的小酒窩若隱若現:“既然你來搶我,我就同你走!”
孫將軍哭了。
天下大亂。
我隻看到這裏為止,因為一片喧嘩混亂的當兒,老子的後頸重重一疼,眼前一黑,信號中斷。
再接通的時候世界清明,一間房,一張床,一張桌子一盞燈,還有一個人。
我望著那個人歎氣:“符老弟啊,你做什麼?”
大紅花沒有了,大紅袍子甩在地上,隻穿著一件家常的裏袍,站在床頭。我揩揩眼,矜貴的氣度,還有模樣神情,是符卿書沒錯。
我四處再一望:“這地方……”
符卿書說:“一個別院的內房。”
我摸著後頸撐著另一隻胳膊坐起來,試探地問:“公主……”
被新娘子在拜堂的時候砸了場的當事人新郎倌無所謂地跟我說:“從跑到抓到宮裏,聖上再禦審定案,我娘再跟太後哭訴,我爹再被傳了問話。怎麼說都要折騰幾天。估計等到同孫將軍功德圓滿要過些曲折。我趁亂帶了你出來,這地方僻靜,輕易找不到,止有你我。”
想來也沒別人敲昏泰王爺,原來是符卿書下的手。我幹幹一笑:“那你今日的親事——”
符卿書淡淡道:“我早料到公主今日有這場折騰,再後的事情關不到我。正好趁今日把該清的事情清一清。”
老子眼睜睜看著符卿書俯身下來,一把拎住了老子的領口。“早先因為時候不到,估計著你還有托辭。我忍到今日,公主也鬧罷了。也該是個了結了。”
話到這個份上,紙也沒了窗戶也通亮了,我再陪笑臉也不算個事兒了。
我被符小侯勒得兩眼幾欲翻白,硬擠出一口氣來歎:“符老弟,別的話我不多說,我馬小東實在不是個東西。我如今也告訴你句良心話。其實我心裏頭一直都向著衍之,可就這麼著又倒了一邊給裴其宣。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東西。”
符卿書揪住我領口的手略有些鬆,我趁機再歎了一口氣:“人有三分自知。蘇衍之與裴其宣是何等的人品。我沒這個殼子又是什麼樣的人物,我心裏清楚的很。海鮮魚翅吃多了,見了蘿卜幹一時也覺得挺清脆。隻偶爾才新鮮,奈不住長久。也不能因為上了桌子,就當自己是盤菜了。”
知足者常樂,就算今天公主跑了,明天還能有個富家千金。攜手相伴白頭到老的過日子,一心一意,絕沒有讓你大雨天騎馬上山當墊背的混帳事情。
過日子總歸不是唱戲,講個實在。
符卿書拎著我領口的手再鬆了鬆:“瞧不出,你想的倒多。”
因為老子骨頭裏是內涵的。
符卿書苦笑了一笑:“我也不曉得,怎麼就看上了你。我想了這些時日,總算想通透了。”手一鬆,惡狠狠地把老子壓住:“別的我也不想了,蘇衍之也罷,裴其宣也罷,還有那泰王府裏的十幾個,你撈上了幾個我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