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我和衍之同在書房,衍之自然曉得我找他做什麼:“惜楚公子昨天都與你說了罷。”我杵在桌前道:“說了。情理想來都應該,但畢竟也過了這些日子。十幾個人說走就走別說還真有點堵得慌。”
所以我跟著說:“衍之,泰王府的家產有多少,清算清算平均分了,每人各拿一份罷。”蘇衍之道:“王府的錢就算分了,又哪個會拿。”
我點點頭,隻要錢上沾著柴容兩個字,泰王府的十幾位誰也不會拿。所以說把思想理清楚很重要。我在桌前兜了一圈子:“柴容也死了,王府裏的錢不拿虧了,不分留給誰?”蘇衍之低眉看帳冊,沒應聲,估計肚子裏盤算拿去捐給小廟積陰德。我說:“譬如就拿去捐給廟裏,同這些人拿了也沒什麼分別,左右都是拿去給了該用的人。陰德不如陽德。”蘇衍之終於看了看我,歎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先把帳清出來。”我忍不住說:“帳交給帳房做就好,成天你也少費些心神。那位來探望你的客走了沒?”
老子說這些話,從頭到尾,沒敢同衍之的眼對上過。
隻聽衍之說:“昨天傍晚走了。”然後他笑笑,我笑笑。老子不曉得,底下該說什麼好。
衍之望望我歎了口氣:“帳還是我來清。以前總帳都在這裏,交給帳房也麻煩。也隻這一次了,也沒多麻煩。隻是以後,帳目不能都全丟給帳房,你也要自家學著看。”隻這一次了,十幾個人走後,一個大院子隻剩下我與衍之和裴其宣,又該怎麼過?
皇宮裏來了傳話的,皇帝招老子火速進宮。
禦書房裏人挺齊全,皇帝寧王仁王康王端王安王公主孫將軍各個都在,一副把總帳清算到底的架勢。不過所有人都坐著,隻有一個孫將軍跪著,公主站著。
我是最後一個到,進去的時候正逢公主拿著一塊帕子揩眼角,抽抽噎噎地說:“……皇兄索性一遭把臣妹同孫郎砍了,今生若生不能在一處死也要在一處……”孫將軍跟著磕頭:“求皇上莫聽公主的話,千錯萬錯都在罪臣一人。求皇上將罪臣千刀萬剮。與公主沒有半分幹係皇上名察。”公主立刻哭道:“皇兄萬不能聽孫飛虎胡說。孫郎若死了臣妹絕不獨活,皇兄就把臣妹同孫郎一起砍了罷,嗚嗚~~~”孫將軍再磕頭,皇帝一拍桌子:“兩個都閉嘴!”說的真好。
皇帝道:“哭的那個別忙著哭,朕先問你句話。如今皇家的體統跟安國府的麵子被你一發全賠進去了。朕要如何處罰你?”
公主捏著帕子,偷偷看了看皇帝,眼眨了兩下又順下去。
“符鄖手上握著七萬兵馬,安國府一家四代忠良,就算朕把你跟孫飛虎一發全砍了,百十來年的體麵砍得回來?”
孫將軍頭磕得砰砰做響:“罪臣,罪臣該死!”
皇帝再一拍桌子:“這屋子裏的哪一個又能給朕個主意,鬧這一出要如何收場。”老子看安王,安王看端王,端王看康王,一個個地看過去,直看到寧王身上。寧王隻好看皇帝,都不做聲。小公主不聲不響提著裙子低頭跪在孫將軍身邊。
皇帝冷笑:“曉得錯處早幹什麼去了!”袖子一揮掃下龍案上的一冊折子,“符家的小侯爺新呈上來的折子,看看罷。”
公主撿起折子,垂頭看了片刻,拿帕子捂住嘴,淚珠滾滾。
皇帝道:“瞧見了罷,這便是你看不上的符卿書的折子。你拜堂的時候幹下了這般的事情,符家小侯爺還上折子替你求情,讓朕成全了你與孫將軍。送了個台階來給朕下。若不是這個折子,朕與皇家的麵子,你與孫飛虎的腦袋,一發的全要拿去喂狗。”
孫將軍閉著眼隻管磕頭。寧王道:“如今這樁事情皇兄要如何處置?”
皇帝摸了摸胡子:“符家小侯爺送了個台階過來,隻是未免太便宜他們了些。”
這話就是個活扣,套我與五位王爺替公主求情。老子與五位王爺頓時會意,挨個跪下,從情從理,逐個剖析,替公主求情。求到了一個火候上,皇帝歎氣,“也罷,讓朕再斟酌。”
第二天就下了聖旨,說安國府小侯爺上萬言書,皇帝感動不已,準符卿書所請,改嫁公主與孫飛虎。孫飛虎貶為禦林軍校尉,永壽公主削封號。一場鬧騰,就這麼捂了。
其後我與幾位王爺又被招進宮一趟,商議怎麼安撫安國侯與符卿書。太後提了個意思:“宮裏待嫁的公主也不隻永壽一個,再嫁一個與那符鄖的兒子便是了。”宮裏待嫁的公主還有歲昌公主和昭陽公主兩個,太後說容哀家琢磨琢磨,挑個好的。眾王爺都說太後想的好,但需仔細斟酌。皇帝含笑看我:“可有他解?”老子回說,好極,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