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風雪被白衣人手中的拂塵連連卷起,風雪化作螺旋狀的利劍虛空刺來,直逼得流輝和藍弈無法近身作戰。
畢竟法力低微不足以與有著三百年修仙根基的‘散仙’相比,加之流輝之前受過傷,兩人與夫桑對抗終究有些吃力,眼看無路可退,身後就是萬丈高層的白塔邊緣,藍弈抽出背後僅剩的最後一枝箭,挺身擋在流輝身側,纖長、瘦削的身形挺直,銀色衣衫隨風飛揚,拉起的弓宛如滿月,迅速發出拚盡全力的一擊——
“喀拉”一聲,毫無預兆地,箭再一次被雪海中看不見的絲線臨空割斷,緊隨其後地是藍弈手中的銀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飛開去。
漫天紛揚的雪花中,已然看不清夫桑的身影,隻聽得到那如同魔鬼般肆意的狂笑,以及夾雜著青鳥嘶鳴的聲音,天地間,仿佛隻有他們在用微薄的力量與強大的對手負隅抵抗——
流輝倒吸了口氣,前一秒本來想要衝進大雪中直接與夫桑來個魚死網破,卻沒有料到藍弈提前出手,見藍弈似被夫桑的拂塵打中,他不覺又急又痛,幾乎就勢扶住了倒向懷中的藍弈,看著一向高高在上、從不服輸的銀衣殿下口吐血絲,他忍不住火氣竄了上來,四年來淤積於心的不滿與憤怒仿佛終於到達了一個突破點,呼之欲出——
“誰要你那麼拚命了!
“不是說不能硬攻隻能智取麼?
“你自己都做不到,又憑什麼那樣要求我?
“你總是這樣我行我素、獨斷專行、霸道逞強!
“你總是不考慮我的感受,四年前你把我救活後,連再見都不說就走掉。
“四年後的你還是這樣。
“你以為你留下一封信後,今日我就能原諒你麼。
“不——絕不原諒!
“說什麼要並肩作戰,卻還是有意無意把我丟在一邊!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般無用麼?
“難道這世上的男人中隻有你最喜歡當英雄?
“我告訴你,前世的我,即便是個遭人遺棄、一無所有的私生子,但天生的男兒氣概、驕傲和自尊心同樣不輸給任何男人。
“為了你,四年來,其實在不知不覺中我早就放下了許多,為何你卻不肯放下。
“你為什麼不說話?
“說啊,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拚命?
“就為了我曾經讓你脫離了那個可怕的夢靨麼?
“假如僅僅是為了那樣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那我想,我們以後連朋友不必做了,今日就在此分道揚鑣最好。”
仿佛前世裏那個倔強、高傲的白少離陡然複活了一樣,流輝說完,似乎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語裏的破綻,隻是瞪大眼睛死盯著藍弈,直到藍弈怔怔出神了許久,終於被逼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輕咳嗽了一聲:“真是始料未及啊——沒有想到四年前那個文弱的少年,原來也有這樣爆發的一刻。”
兩人對視了片刻,流輝終於麵紅耳赤地背轉身去,與藍弈背靠背坐在高塔邊緣上,藍弈鬆了口氣,強忍著內心巨大的驚喜,慢慢解釋:“嗬——其實之所以那樣拚命,一半的理由,其實是想試一試自己的力量可以爆發到怎樣的極限。原以為偷學‘蓬萊修仙圖’上的渡劫之法,四年來,我也可以如願突破多年來法術修為上的瓶頸,卻始終沒有意識到也許並非是自己修為不夠,或許,隻不過是我們太年輕了吧。從年齡上,夫桑師父——的年紀就已是無法逾越的優勢啊。”
藍弈深邃的眼瞳仍舊帶著如常的笑意,盡管方才那一箭已震傷了他的心脈,但他卻不願意在流輝麵前表現一絲一毫的軟弱,他喘息著,撐起手臂,試圖站起,強自鎮定,“你不要擔心,還沒有和你一起去天涯海角呢,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死掉。”
“……天涯海角?”耳畔突然傳來的一個詞彙,令他有如被冰雪澆注。
這種時刻,還想著日後的風花雪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