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看在你父皇與老夫多年的交情上,就憑你方才出言不遜,老夫定要取了你的小命。
“不過,仔細想一想,對於珈赫王朝皇室來說,與其留著一個將來會威脅到太子即位的禍患,倒不如老夫親手了結這一切的源頭更好。
“也罷——今日所為實屬替天行道,日後主上莫要怪罪於老夫啊。”
眼見藍弈與流輝並肩走來、兩位聯手結盟的年輕人衣衫飛揚、步履沉著、已然把握十足的迎戰姿態,夫桑在歎息了一番後、冷笑三聲,隨即收好拂塵,單腿飛起,從半空斜飛落下,立於藍弈身前,咄咄逼人:
“老夫本不想與爾等小輩動手,不過今日完全是爾等咎由自取,莫要以為你是珈赫王朝的二皇子、是主上的親生兒子,老夫就不敢動你。
“你要明白,便是連你的父皇——凡事都要敬我三分。你偷了老夫的‘蓬萊修仙圖’不說,還違背主上的命令,私自召喚出神獸‘火銀’,你莫要以為我不知道,被封印在碧空海底‘禦座神蚌’中的‘捆仙卷軸’就是你偷走的吧?
“老夫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仍執意要與老夫為敵,那麼,老夫就當從未收過你這個徒弟。你我恩斷義絕如此,從此也休要怪老夫不仁不義!”
夫桑仍舊懷著一絲希冀,希望十四年前迫於主上的威壓、被自己狠心送去獸人族的二皇子尚有一絲感恩之心,那樣的話,奪回完整的三幅“天音聖圖”或許更容易向主上交代,然而,他的威脅似乎早已失去了效力,對麵迎戰的兩位少年——
一個早已不再是昔年那個迷失自我的銀衣殿下,一個也不再是曾經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小子。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要滿口皆是仁義道德、忠孝兩全,自己活了幾百年從來都未曾做到過那些事情,卻總是要求不相幹的人。到底是誰要替天行道,還不一定呢。”藍弈扣緊了臂間的銀弓,忽然回首對流輝,低聲,“準備好了麼?”
“嗯。”
人生難得幾回搏,莫等閑,白了少年頭。
那個瞬間,與並肩而戰的藍弈相視一笑,彼此眼裏的深情早已了然於心。
深藍的天際依舊落著紛繁交織的大雪,雪花散落在紫衣少年和銀衣殿下的肩頭上,驀然間,流輝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油然而生一種包容天地、浮生一夢的漂泊無依感。
然而,幸好,這樣孤獨的一刻,還有一個尚可以彼此羈絆的人相互依靠。
那樣深的羈絆,從十四年前年幼的銀衣殿下第一次在夢裏與紫衣少年相逢開始,便有了日後如許的緣分。
——那一定是前世便注定的夢,否則,十年後的白少離也不會從另外一個世界跨過時間的長河穿越而來。
一個被喚醒了禁錮十年的靈魂,從此踏上尋找自我的漫漫長路。
一個被釘上“少年恩主”的頭銜,從此開始了身負一國之存亡的命運。
然而,原以為不久後、還要和洛簫、沉瓔啟程去尋找散落在中土和碧空海的兩幅寶圖時,卻不料在那隱忍的四年裏,已有他默默為他擔負起了一切。
“既然準備好了,為何還不出手?”
忽然間,耳畔響起了低柔的提醒。
藍弈的銀弓始終未曾拉開,然而,在雙方仍舊僵持不下之際,他卻不得已先發製人,一半的原因自然是由於流輝一直站在一側觀戰,神思不知飄去了哪裏,他不由有些慍怒,傳音入密給他,“雖然你師從白塔摩雲書院最強大的‘攝月門’,可是,比起法力,你是絕對鬥不過夫桑師父——所以,你切莫與他鬥氣,若要取勝,必須利用你最擅長的劍法,他的法器就是那把銀色的拂塵,你看準他收取拂塵的方位,試著割裂那些絲線,記住一定不能硬攻隻能智取。到了關鍵時刻,莫要忘記你的拳頭,盡情發揮出‘天音聖紋’的力量吧。”
白塔之巔,青鳥仍舊不知疲倦地來回飛翔,寬大的羽翼上由淺至深不斷變幻出璀璨奪目的綠色光芒。
觀星台下的惡戰拉開不久,那青鳥仿佛感知到了空氣裏濃烈異常的殺氣,一點點加快盤旋的速度,每繞過三人對戰的上方時,便發出一聲毛骨悚然的刺耳尖叫。那一聲近乎泣血的嚎叫後,青鳥的身姿越來越龐大,仿佛在不斷地生長、膨脹一般,又仿佛即將要背負著未能化解開來的仇恨就此展翅離開白塔之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