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編輯走出主編寬闊的房間。她披散的頭發讓她顯得格外地蒼白。她坐進辦公大廳被切割的那個屬於她自己的小格子裏。抬頭,就看到了對麵女人投來的不懷好意的目光。是的她不喜歡總是被她莫名其妙地凝視。她討厭那個號稱做了幾十年編務的老女人。她知道這個女人不喜歡自己,而她也從未認真地對待過她。她覺得她就像一個無所不在的幽靈,又像是一個不肯退出舞台的老舞女。她每每看到她都會想到《蝴蝶夢》中的那個女管家。永遠威嚴的目光,凜然的氣勢。她身上唯一令人認可的,就是她對主子的忠誠,這也和《蝴蝶夢》的女管家如出一轍。為此她不遺餘力,舍生忘死,甚而燒了莊園,燒死了她自己。
緊接著,大廳的玻璃門被推開,那個不修邊幅的男人走進來。儼然皇帝般地氣宇軒昂,仿佛這地方是他的王國。他當然十分友好地和編輯部各色人等打著招呼,甚至不惜在一些小格前停下來,交談幾句。總之他一副名士風流的架勢,在不恥下問中盡顯尊者風範。是的他當然就是尊者,雜誌中所有那些針砭時弊、振聾發聵的檄文都出自他手,在某種意義上,他那些炮火硝煙的文章也促進了雜誌的銷售。
他是女主編幾年前在某小報上偶然發現的作者。他的名字之所以隻能出現在某小報上,是因為他的文字太具魯迅遺風了。於是女主編“別有用心”地接納了他,而那時《霓裳》正處在新一輪的瓶頸中。女主編知道她的雜誌過於華麗了,甚至有一種近乎奢靡的傾向,和普通讀者越來越遠。她知道要走出這種風格急需另一種聲音,那種和大眾更接近的,甚而敢於披露真相的聲音。於是這位小報的專欄作家帶來了這種聲音,隻是女主編將他的檄文打磨得更加圓潤光滑罷了。他在女主編的打造下竟然迅速躥紅,一時間成為炙手可熱的時尚“潮人”,《霓裳》的銷量也隨之不斷攀升。幸好這個驕傲的男人並沒有居功自傲,無論人們怎樣追捧,他都不曾終止過《霓裳》的專欄,也從不在稿酬問題上和編輯部爭執。
從此雜誌社和作家共同成長,而愛情也悄然降臨到女主編和作家原本枯燥的生活上。他們童話一般的愛情就像細菌,慢慢侵蝕了雜誌社的整個肌體。
於是每周送來稿件就成了作家的必修課,他自己也想每周都見到那位提攜他的女恩人。他總是不敲門就推開女主編的門徑直走進去。大凡作家駕到,女編務便會馬仔一般地守候在辦公室門外,須臾不離。她會毫不通融地將所有企圖覲見主編的人一律拒之門外,無論作家在主編的房間裏耽擱多久。
很快,主編和作家的關係就成了雜誌社公開的秘密,至少大家都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相互欣賞,誌同道合。這無疑給了人們想入非非的空間,尤其當作家走進主編辦公室的那一刻,人們便開始天馬行空。盡管誰都不曾看到他們單獨在一起時到底做了些什麼,但可以想象,那扇門的背後,或親吻或擁抱,或幹脆在主編中午休息的那張繾綣柔情的長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