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第一章

--------------------------------------------------------------------------------或許,從那個春天的夜晚開始,以往一切我的情愛故事都將失去意義。這是那次我從南方乘火車抵達柞城的兩天兩夜旅程時間裏所無法預料的。我的身上還殘留著多少年來穿梭花叢、縱橫閨房的蝴蝶花粉與胭脂氣息,隻不過那些故事都是一些拚貼與碎片,從來無法完整我的記憶。而當列車停穩,我緩緩踏上柞城車站月台的時候,純粹的北方平原那種蕩蕩夜風,霎時以一種神秘莫測般的力量蕩滌了我此前生活中的所有輕薄,我空前絕後的一份新情愛故事以黑夜的形式完整地擁抱了我。我被這樣的新鮮刺激得有些戰栗。

安捷在人叢裏輕盈閃出來。在銀白的光線裏他衝我張開了雙臂,他細細的黑框眼鏡是卡通式的,薄軟的頭發在夜風中飄起來,他肌膚的白皙程度遠勝於一般的女性,斯文幹淨的風度使他看上去如同一個優質雜種;我們並不會擁抱,相互左躲右閃後輕擊對方幾下,一邊嬉笑不停,然後肩膀搭在了一起。他打量我的神情如同在看一個裸體女人。他就這樣,對朋友充滿了欣賞,充滿了“愛欲”。他說:你還是帥得要死。我笑:沒辦法,你搞個人崇拜的樣子還是那麼可愛!安捷拎起我的提箱:我給你定好地方了,先住下來,租的地方要過幾天呢。從車站出來向外走時,安捷問我:林茵茵知道你來柞城麼?我說不知道,不過很快就會知道了,她給我發了一萬條短信了,問我在哪兒。安捷問:要告訴她,她會來麼?我自嘲地晃晃頭,無法回答她。看來,安捷也很了解我那個女友的。安捷當晚給我定好的住處是瀕臨車站廣場的一家酒館帶旅店的地方,是他在柞城的一個朋友開的,一處西式黑瓦建築,我住在一樓最西側,安捷為我包了個單人間,條件還不錯。安捷說這裏就是有火車的動靜,怕你睡不安穩。我說你這就多餘了,你該知道,我對一切聲音都很習慣的,它隻要不超過大交響樂隊就成。安捷笑了:對了,我忘記你就是在聲音裏生活的人啊。一切安頓好,安捷要和我到餐廳喝酒。夜雖然很深了,但是和安捷相見的確讓我興奮不已,於是我倆點了幾個小菜兒後邊喝邊聊,從前的許多時光在這樣寂靜的小酒館內恍惚重現了,我們商訂了籌備舞廳接下來準備做的事情和必要步驟,都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安捷和我一樣也不是柞城人,少年時代他和我一起在我們的故鄉--那是離這裏1200多公裏外另一個省份的一個三麵臨水的小城榆島--度過了近20年的快樂生活,後來他因父母工作調轉隨他們來到了柞城,他喜歡上了生意,嚐試各種經營,有得有失,但他癡心不悔。我則迷戀上了音樂,大學畢業後不安心工作,在外闖蕩,做過歌手,開過酒吧,寫過小說,和各種圍繞在身邊的女孩子們周旋。但我和他一直有聯係。最近,他準備盤下一處舞廳,幾次三番給我電話力邀在南方唱歌的我來柞城和他開創一份新生活。也許因為有了這種新生活前景的激勵,此刻的安捷看上去興致很高。他說我一到,我們的事業就算是開始了。他笑眯眯的眼睛越來越小,嘴唇亮晶晶的充滿了敘述的渴望。但是我看得出他有些喝多了,安捷不是一個能擔酒的人。已經是後半夜了,我就催促他早點回去休息,明天繼續聊。他知道我也有些疲乏了,就連連吐舌頭,像小孩兒做了錯事似的,可愛極了。

後來,事實上我睡得很沉,偶爾經過的列車震蕩地麵的聲音對我差不多是失效的。或許也是啤酒和疲乏的雙重作用,從而讓我的睡眠更加肆無忌憚了?其實我知道,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結構對我早已司空見慣,隻要我不想失眠就絕無失眠的時候。但是這樣嗜睡的後果也是顯而易見的,那便是在一段時間裏,外部世界有許多瞬息之間發生的事件都淹沒在我幽暗的睡夢洞穴深處。比如這個清晨,當我還在睡夢之中的時候,離我不到30米處的火車站就有一個悲劇事件發生:天光未亮時分,一個女人被碾壓得不成樣子的屍體出現在柞城火車站南側路軌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