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鍾響了。一個、兩個、三個。八個、九個、十個。
所有鬧鍾皆指向七點,不約而同地鈴聲大作,甚至連鴿子時鍾也蹦了出來。那隻鴿子身上滿是不知何時內畫上的塗鴉,尤其眼睛一帶更是慘不忍睹。那對死魚般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先不說鴿子了,總之真實吵死人了——我的感想一句話就能道盡。光是一個鬧鍾就能吵醒昏昏沉沉的腦袋,若它們再成群結隊,難得擁有的健康大腦也會出毛病。我完全來不及抬手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就連忙飛身而起,關掉所有鬧鍾的鬧鈴。手肘和手臂不斷撞到桌角,十分狼狽。途中我還找到了一個根本不曉得如何讓它停止的時鍾,隨便敲了幾下後,我才發現那個時鍾原本就沒有鬧鍾功能。
那個時鍾仿佛魔術方塊般做成了正方形,中心額度方塊上有長針與短針顯示出時間。雖是仿照,單筆魔術方塊大了一圈,顯示時間的數字呈四角形地繪在四周。有趣的是,隻要旋轉周圍的方塊,從一到十二的時間位置就會改變。每一次旋轉,指針的位置與方向不變,但現實的時間卻會變成四點,或是十點。也就是說顏色全部轉對之後,才會顯現出正確的時間。
拿起那個時鍾後,我透過它看見了回憶。直到現在胸口仍有些泛疼。
不,應該是鼻子會痛才對。
我喀嚓喀嚓地動手解魔術方塊。能夠迅速將這個是種轉回原樣的,在這島上僅有我一人。
就算將其他人不會認真破解的這一點也考慮在內,結果還是一樣。不過——
解開之後,顯示的時間為七點五十分。
「……夠了!」
直到最後一刻還吵雜地喊著「咕咕咕~咕咕咕~」的鴿子也縮了回去。
吵雜聲停止後,直到冷靜下來之前,我仍用手指代替耳塞堵住耳朵,同時苦笑,雖然不曉得是誰的惡作劇,但這真是令人懷念。拔出手指後,耳鳴朝我襲來。
很不巧地,看來博士沒有打電話給我。
我的房間桌上有一座以前的參考書堆成的小山,還有問題集山丘,流過山穀間的合川則是橡皮擦屑。但是升上大學之後,占據桌麵的事物就變成了時鍾。
各式各樣的桌鍾都有。有老舊過時的紅色鬧鍾、黑框的圓形時鍾,還有縱長型的橘色電子鍾,牆壁上甚至還掛著鴿子時鍾。鴿子時鍾從我擁有這間房間時就存在了,就像是一隻一直豢養著的寵物,對它自然有一定程度的喜愛。
先不管這件事了,現在是七點五十分。由於其他時鍾皆指向七點,我衷心期望它們才是對的,但事情似乎不會如我所願,頓時,我的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就算拔腿狂奔,也不曉得來不來的及搭上船。若要至本島的大學上課,就隻能搭八點那艘船。下一班船要等到十一點,根本趕不及十二點那堂課。我抓起書包手忙腳亂地衝出房間。睡翹的亂發燈座傳的時候再整理吧,如果有搭上的話。
家中一片靜悄。父母都很早出門了。家裏隻剩下外婆。看來外婆今天也很乖巧安靜。我帶著放心與苦澀的心情走下樓梯後,卻在玄關碰見了外婆。我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差點踩空樓梯的最後一階。
外婆正打著赤腳坐在鞋櫃旁。我皺起臉後,那顆白發蒼蒼的腦袋用一種奇妙的角度轉過頭來。雙眼捕捉到了我的身影。她裂開嘴,慈祥和藹地笑了。
但外婆本來的個性並非如此平易近人。
「喔喔喔啊啊,八神先生,要出門嗎?」
外婆稱呼我為八神。當然,我的名字絕不是什麼八神。魯昂且一般的外婆本來就不可能用姓稱呼孫子,也就是說——她得了老年癡呆症。
九年前還獨自一人照料鄰近一塊小田地的外婆,如今佝僂著背,像是迷失了自己般掛著傻乎乎的笑容。原先嚴肅又堅毅的外婆,自從在整理天地是扭傷了腳裸後,就一口氣衰老了許多。現在連照顧她的父母親也對她敬而遠之。而且以往常常受到外婆照顧的我,也很難直視她。
是外婆調整了房間的時鍾嗎?但外婆的右腳受了傷,應該無法走上樓梯。這麼說來,說不定是父母親其中一人。
「我出門了。」
「路路路上小心心——」
她怪腔怪調地說,朝我揮了揮手。見她今天有反應,我有些開心,
玄關並未上鎖,毫不費勁地就打開了。真是粗心大意啊。
走出家門後,首先展開在眼前的就是階梯。那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狹窄下坡道。猶如布滿皺裂石膏的路麵,像山路一樣傾斜。這座小島除了碼頭周邊之外,有些地方會從坡道直接銜接到階梯,因此無法分辨哪裏是屋子庭院的範圍,到哪裏又是道路。就像迷宮一樣,以前我非常喜歡。
十月的天空比夏天、比冬天要高。蔚藍澄澈,感覺無比遙遠。站在狹窄的小徑上時,風會被建築物悉數擋下,吹不到這裏來。四下無風,也無法判別白雲是否有在流動,太陽看來也像是始終掛在統一個未知數,難怪有人說這裏是時間靜止的小島。
但縱然時間靜止了,定期船還是不會等我。
對麵那戶人家裏,人稱咪婆婆的一位老太太正在整理花盆。從我年紀還小的時候她就是個老婆婆,先進依然是個老太婆的她正莫名嘻嘻賊笑著,觀察著我這個方向。這時我恍然察覺——這個人也是出了名的愛惡作劇。
以及自家大門又粗心大意地一直沒有上鎖這件事所代表的含義。
「再不快點就趕不上了唷~」
咪婆婆隻手拿著藍色鐵鏟,「快點快點!」地吆喝著,我無暇怨恨犯人,趕緊跑上坡道,一路直奔向北邊的碼頭。遇到坡道途中的階梯時,我踩了三階之後瞥了一眼映入眼簾的住家,停下腳步,看向住家二樓的窗戶後,又逃也似地拔腿狂奔。
我所居住的離島麵向太平洋。人口僅有三位數。我猜大約在五百人上下吧。從小學至中學總共隻有一個班級;來到島上的定期船每天也僅有四班;隻要兩個小時就能在島上繞行一圈。至於供觀光客使用的住宿設施,以往原本還有兩間民宿,現在都已關門大吉。ATM也隻有郵局那裏那一台,更不可能有便利商店。餐館也僅有三、四間,沒兩下就能數完。遺憾的是,這裏並沒有會說話的稻草人,更不是無人知曉的秘境。
很久以前有本小說以這座小島為舞台(注1:指伊阪幸太郎所著的《奧杜邦的祈禱》一書),因此小島也一躍成為觀光資源。雖然有人謠傳說島上住著神明,或是時間仿佛靜止了之類的,但自從懂事之前就一直住在島上的我、爸爸和外婆誰也沒有遇見過神明,我暗暗猜想:說不定神明也早就遷居都市了。
這座島,從前叫做針島。
我朝爬上人家圍牆、抬頭望著天空的貓咪瞟了一眼,然後衝上階梯在坡道上奔跑。明明這座小島滿是坡道,每年卻會舉辦一次自行車競賽,說來還真是奇怪。
爬上住宅區前的坡道,才剛準備跑下另一條下坡道時,某道直撲眼簾的北影讓我肩膀一震。那是一道基於與外婆不同的情感,同樣令我無法直視的背影。
那道身影上半身盡管纖細,肌肉卻很發達健壯。比我還粗的手臂和頸部一帶,被她用大了一號的上衣掩蓋住。對照之下雙腳卻如同拐杖般削瘦,毫無光澤,仿佛枯萎了一樣。比起她八年前還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還要纖細瘦弱。
她正坐在一輛有著醒目紅色車架的輪椅上,受困於高低差距極大的道路。這座小島可不比本島,況且在這座島上靠輪椅移動的人,就隻有她而已。
一如往常的奇怪發色。明明發根是黑的,但中間直至發尾部分卻變成茶色。她並沒有染發,那是她天生的發色,也因此十分引人注目。
她也察覺到了自後方走來的我。但她沒有回頭,徹底無視。一旦我開口呼喚她,她肯定會朝我大吐口水吧。所以我也裝作沒看到她。
我並不討厭她。但內心深處確實想避而不見。而她則是非常討厭我,始終對我視而不見。因此我們彼此的利害關係一致。
我與她的交情近乎水火不容,甚至還拳腳相向過,盡管如今已經過了一段漫長的時間,漫長得連其他事物都已自記憶中淡去,我們之間的關係仍然沒有重修舊好的跡象。
因為這樣,我甚至連她的小名真知究竟是來自於姓還是名也遺忘了。
*
那家夥的名字叫尼亞。雖然是外號,但大家都這麼稱呼他。
以前我也曾呼喚過這個名字無數次,但到了現在,我反而想朝他吐口口水。我也注意到了他剛剛經過我身旁。但我們彼此都沒有互相搭理。
我咽下原打算他一出聲就朝他吐去的口水,失去了用武之地的唾液有些微溫。
一個以前的同班同學,有著自然卷、名為玻璃綾乃的男孩子,方才騎著腳踏車經過我身旁之際,也大動作地朝我轉過頭來,讓我很不高興,但還是遠遠不及尼亞。明明他直到剛剛都還匆匆忙忙的,但越過我之後卻莫名地放慢腳步,真是教人火大。那個樣子仿佛在渴求著與我插身而過一般,仿佛在等待著我一般。
由於我不想跟他朝同一個方向前進,便決定放棄征服下坡,折返回家。走下坡道的那家夥途中似乎一度轉頭向我望來,但我還是沒有讓他進入我的視野。
一回頭後,我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打算上哪兒去。
即使回頭,我眼前的道路依然是下坡。比上坡時還可怕。無論乘坐輪椅的時間再久,內心還是無法揮去「要是停不下來的話——」的恐懼。往昔曾經快速跑下這條坡道的我,根本不曉得數年後自己將會變得無法行走。但這也是當然的。
途中一隻貓咪正懶洋洋地躺在圍牆上呼呼大睡,真是可愛。
這座小島上隻有貓,沒有狗。燈塔上也隻有野貓們定居。傳說是因為島上的神明討厭小狗。這裏和本島不同,沒有衛生所,因此沒有半個人會去撲殺野貓,任憑它們自生自滅。雖然貓咪大半都會餓死就是了。
若要拯救身體虛弱的野貓,也隻會沒完沒了。所以父母早就千叮嚀萬囑咐過:「千萬別撿回來!、事實上,我和那家夥曾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救過野貓,結果就是親眼見證它的死亡。我們都無能為力,一點辦法也沒有。
自那之後,島上還是有很逗野貓,也依然逐一死去。
人類也不例外。
這座島讓人喘不過氣來,每當船隻靠岸,每當有新的陌生人來訪,整座島都會陷入緊張的氣氛,像在監視著對方的動靜。島上居民時時刻刻警戒著,擔心外來者會破壞自己的生活,不僅排斥,也帶著僅止於表麵上的和善。
對於處在我這種立場的人,也同樣冷漠以對。島民就是這樣。
在坡道前折返後不到五分鍾的時間,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門前。我停在門前環視一圈鄰近的住家。剛才出門時,附近有戶人家異樣地嘈雜。那噪音就像有人一口氣打開了十個左右的鬧鍾開關,我想應該是某處的笨蛋做的蠢事吧。
進入屋裏後,像是算準了時機般電話響了。不是手機,而是家裏的家用電話。我在樓梯下方接起子機,確定家人都不在之後,才按下通話鍵。
將話筒湊向耳朵後,隻聽對方直接省略了開頭,大吼大叫著:「嗨,你好啊~!」
煩死了。
*
「完了。」
看向眼前拿著定期船載來的報紙和貨物的人們,我按住額頭。當然,就算全力奔跑,也沒有任何人能保證我趕得上船,檔案不上還是令人心頭鬱悶。
定期船已經出發了。雖然還近在眼前,但船隻已確實一步步遠離碼頭。幹脆用遊的追上去吧?我將手支在膝蓋上想些魯莽的主意。
站在船隻甲板上的熟識大叔們發現到我沒搭上船後,朝我投來溫暖的笑容。之前看過的電影裏也有這個橋段呢……我回想著。
雖然也想向咪婆婆抱怨幾句,但沒有證據能證明是她調整了鬧鍾指針。
早知道騎腳踏車就好了,事到如今我才發覺。
呼吸沉穩下來之際,我也死心看開了。我移開膝蓋上的手擦拭汗水,剛才奮力跑過坡道的膝蓋正在不停打顫。明明是站在碼頭周邊的平地上,卻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微微傾斜。
「沒能趕上呢~」抱著一捆《今日早報》的大叔笑著朝我說道。認識已久的劍崎先生將報紙對疊在小貨車的車身上。
島上隻有三輛車,而且其中兩輛都是小卡車。說得更詳細的話,其中一輛車子的車牌甚至早就不見了。在不存在紅綠燈的這座小島上,也不存在這所謂的交通規則。
「換個鬧鍾比較好吧?換個更吵的。」
「我會考慮的。」
我也笑著答腔後,離開碼頭。在島上無論走到何處,都隻會見到認識的人。島上的居民們雖然對本島人敬而遠之,對同是島民的人卻很爽朗大方。
對我很親切和善,對真知則是不理不睬。在島上會帶頭幫助真知的,隻有她的家人。
真知在這座小島上出生,但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搬到了本島,當時她還沒坐在輪椅上,跑得比島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快。四年前她回到島上時雙腳已萎縮衰竭,相對地,則是帶著強健的上半身和輪椅回來。
聽說真知遭遇了車禍,但詳情我完全不清楚。並不是我不關心,也不是我不想知道。但是,現在的真知離我太遙遠了。
假設碼頭是十二,那麼在島上往逆時針方向前進後,就會回到我家。以時鍾來比喻的話,大概就是在九點的位置,但若是走那條路,說不定會與真知擦身而過。一思及此,我的雙腳自然而然地就選擇了順時針方向的道路。
用以繞行小島一周的散步步道上,有著太多苦澀的回憶。
遠離碼頭後,島的中心有座高山,另外東北方也可以看到一座燈塔。住著許多野貓的那座燈塔,從前是我們的遊樂場。小孩子們——但其實學校的同年級生也隻有四、五個人,大家常常一起爬至燈塔的頂端眺望大海。漁婦們坐在像是木片般漂浮於周遭海麵上的小船上,其中也經常能見到我母親的身影。我的父親是小學老師,母親則是每天都會不戴任何工具地潛入海裏。母親似乎是探鮑魚的專家,但多半是年紀大了,今年愈來愈常聽到她抱怨說潛入海底很辛苦。
「喔。」
書包裏的電話響了。縱然這裏是離島,手機還是打得通,筆電和電視也與本島沒有兩樣。唯獨沒有超市和邂逅,會讓人感到不方便。咦,這是誰開過的玩笑呢?
我接起電話,下一秒,一道特征鮮明的粗啞嗓音飛進耳朵。
「助手A,現在馬上過來!」
「啊,鬆平先生,你好。」
我無視於召集令,向他寒暄。鬆平貴弘,自稱天才科學家。
「我說過了,要叫我博士。」
「那麼你會叫我馬提(注2:《回到未來》電影係列的男主角之名。)嗎?」
「樂意之至。」
「是是,等你成功做出時光機之後再說吧。」
「喔喔,是嗎?那麼從今天起就可以叫你馬提了喔,真是太好了。」
這是我一個星期會聽到三次的宣言。總覺得每次前往他那裏時,都會聽到這句話。
「反正你趕不及搭上船吧?就當作是打發時間,來看看我劃世紀的發明吧。」
「你怎麼知道?」
「因為從你家出發的話,很難在十分鍾內就抵達碼頭啊。」
「原來犯人是你喔!」
那故意引人誤會的咪婆婆又是怎麼回事?但經他這麼一說,我又不禁暗想:「啊啊,原來如此。」
島民中除了這個人以外,大多數人都很難想到調整時間這個主意吧。
「我也叫來了真助手B,她說她會來。」
「真知……嗎?」
「我叫她珍妮佛之後,她馬上回我去死。你的女人還真是潑辣。」
她不是我的女人。真知也不是任何人的女人,她隻會傾聽自己的話語。
「那麼,你回來吧?」
「喔~我知道了。我會搭十一點的船,在那之前就去你那裏吧。」
「是嗎是嗎?那我等你啊。」
鬆平先生興致高昂地掛斷電話。他又想到了某些荒誕無稽到令人無語的穿越時空方法了嗎?他發明的次數比電視上偶爾介紹的鎮上發明家還要頻繁,活力令我大感佩服。雖然至今都還沒看到他出現任何成果。
這位名叫鬆平貴弘,年紀已三十有餘的大叔,是個自稱自己畢生心力都花在研究時光旅行上的男人。他在十幾年前從本島來到這裏,平日與島民幾乎沒有接觸。至於他為什麼會來到這座島並著手進行研究的原因,本人則是三緘其口。
大多數島民當初都已不安的眼光看著自稱科學家的他,覺得他很可疑,如今卻習以為常,倒不如說大半的人都已經忘了他的存在。
與這樣的男人交情匪淺,又常常到他創辦的研究所玩耍的我,究竟是想得到什麼呢?真教人不安。時光旅行,雖然我不討厭,但太荒謬了。
散步步道途中會遇到兩條路,一條通往島中心,一條直直地往前進。前往中心的道路通往神社,但最近幾年我完全沒進去過。今天我依然筆直地繼續往前進。最後一次參加神社每年都會舉辦的祭典,是幾年前的事了呢?
若稍微偏離前往神社的岔路往東走,林木的數量會一鼓作氣地增加,就像原生林一樣茂密繁盛。看向左側,也就是島的中心之後,綠意更是顯著。這座小島一半以上的麵積都被高山和樹木所覆蓋,人們生活在其中的縫隙之間,仿佛是本島上那些蠢動著的人群直接化作植物一樣。
我不會去問擠在人群中的生活,與被自然樹木包圍的生活,哪一種才會讓人感到心靈富足,但兩者同樣都有壓迫感。空氣中沒有風,逼出了汗水。
這條線路也不例外,高低起伏相當劇烈。走在這條麵山的道路上時若不多加小心,有可能會因為高低差距而扭傷腳踝。要坐輪椅在這條未鋪柏油的道路上前進,一定不是一件易事吧?雖然是不了解真知、也不了解輪椅便利的我,毫無根據的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