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地故事(1 / 3)

易安坐在車內不耐煩的等著紅燈。

回清讓是今天早上起床才決定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迫切的想回到這裏。好像睜眼瞬間的模糊光影就把清讓的大街小巷呼啦啦的扯進自己的腦袋。對著浴室的鏡子梳洗時恍惚看見自己還穿著一中的校服,紮著高高的馬尾,一臉無憂無慮的笑意,那明媚的笑深深的紮疼了易安的心。她用手用力一抹,把熱水在鏡子上形成的白霧劃開,盯著自己靜靜看了很久。突然轉身,匆匆的下樓找車鑰匙,來不及換掉自己準備上班的職業裝,就這樣上了回清讓的路。

一路上易安一副要製造車禍的架勢,發了瘋似的把車當成飛機開。

到了進清讓的路口突然又把車速減下來,慢得讓人有些猶疑。

她一路帶著探尋的疑惑打量四周,街道的布局尚未改變,隻是街道兩邊的建築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變成了大城市扯著嗓子叫喊的一貫的調子,讓人無辜覺得神經緊張。易安隻能感歎中國又多了沒有靈魂的一隅。感歎裏無奈又遇見了紅燈。

車內外都是易安一直的。纖塵不染的白色。讓人心慌的白,在陽光下明晃晃的特別紮眼。易安是絕不會在雨天裏駕車出行的,因為那就意味著自己必須要去汽車保養公司將自己的車裏裏外外都打掃一遍,她想著那個滿臉粉刺的保養師將油膩膩的肥手在自己的車上東抹西抹就不禁將視線從前方移開,好像那個保養師就站在自己的麵前直盯盯的看著自己一樣。在他萬紫千紅的粉刺下麵,易安就覺得自己好像身陷一個粘稠的液體沼澤,怎麼爬也爬不出那膩滑的惡心的感覺。

她把頭偏向左邊,視線隨之落在了兩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身上。她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一中的校服,竟然還是以前的款式。易安垂了垂眼臉,眼裏一瞬間包容了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的改變,自己也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嘴角帶了多麼溫暖的笑意。

兩個女孩子都拿著奶茶。那是“街客”的包裝,易安笑笑自己竟然還記得那麼多。紮著高馬尾的女孩吸著一杯,將一杯還套著塑料袋子的按在胸前。突然,另一個女孩看著前方急急的推搡的她,示意她快點,易安會意的將眼光移向馬路的另一邊。一個同樣穿著一中校服的男孩正快步穿過斑馬線。易安有一瞬間的失神,她看著那個女孩頓了頓,像突然鼓足勇氣一般將剛剛走到這邊的男孩攔住,低著頭將奶茶遞了過去,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說。男孩一直都是溫柔的低著頭站在女孩的對麵,臉上漸漸的被不知名的笑意代替。

易安從他們的臉上和眼裏分明都看到了相同的東西。如果我們能在自己最美麗的時刻遇見一個自己喜歡並喜歡著自己的人,那會是怎樣一種幸福呢?也許他們本來相互喜歡,卻在太過年輕的時候不敢表達,時間太久,久到彼此都相信了那隻是一時的占有欲使然,於是就這樣放棄了剛剛萌芽就不得不結束的感情。那又是怎樣的遺憾呢?

如果女孩沒有今天那樣勇敢,因為所謂的矜持要等到男孩主動表白,又或者男孩因為所謂的自尊必要等到女孩先向自己表白,等到最後的結果,卻成了在社會的現實裏牽著不是心中的那個人的手離開彼此。走向不能倒退的時光彼岸,走向不能回到最初原點的地方。倚著泛黃的時光歎息自己的幼稚和心機。那樣的愛情,誰輸了,誰又贏了?

易安眼裏被這太過美好的畫麵染上了深深的落寞。她回轉視線,在車內斜上方的鏡子裏看見自己。職業的卷發,職業的眉,職業的眼妝和職業的服裝,臉上還帶著職業的微笑。她現在幾乎和任何一個在職場上打拚的人一樣,學會了對上司諂媚的笑,學會了麵對客戶時的左右逢源,學會了在茶水間和同事們聊八卦、相約一起購物,也學會了像上了年紀的女性一樣,笑聲永遠是誇張和討好。

她突然恨極了這樣的自己。

“叭叭”。

身後的喇叭聲不耐煩的提醒易安紅燈已經過了好一會了。易安搖搖頭,將自己從過去的回憶裏抽離。腳下一踩,重新開動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