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咬牙,揮起手中的鞭子,細細的鞭梢竟然在帳篷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我說:“我的人呢?他們到哪裏去了。”

“你的人?”“索郎澤郎,爾依,卓瑪。”

“卓瑪,侍候你睡覺的那個姑娘?”

我點點頭,說:“她跟廚娘,跟銀匠的老婆一樣的名字”

女土司笑了,說:“看看我身邊這些姑娘。”

這些姑娘都很漂亮,我問:“你要把她們都送給我嗎?”

“也許吧,要是你聽我的話,不過,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我發現,送飯進來的人裏麵也沒有我的下人。我吃了幾口,嚐出來不是桑吉卓瑪做的。趁飯塞住了女土司的嘴,我拚命地想啊,想啊,我是在什麼地方,手下人都到哪裏去了。但我實在想不起來。就抱著腦袋往地上倒去。結果卻倒在了一個姑娘懷裏。女土司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說:“隻要你這樣,我們的事情就好辦了。”

我捧著腦袋,對那姑娘說:“我的頭要炸開了。”

這個姑娘芬芳的手就在我太陽穴上揉起來。女土司吃飽了,她問我.:“你可以坐起來了嗎?”

我就坐起來。

“好,我們可以談事情了。”女土司說,“知道嗎?你落到我手裏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在什麼地方?”

“不要裝傻,我看你並不是傳說中的那個傻子。我不知道是傳說中麥其家的二少爺並不傻,還是你不是麥其的二少爺。”

我十分真誠地對她說,要是不告訴我現在在哪裏,我就什麼也想不出來,一點都想不出來。

“好吧,”她說,“難道你不是為了躲我,藏到這有溫泉的牧場來了嗎?”

我狠狠一拍額頭,腦子裏立即滿滿當當,什麼都有了,什麼都想起來了。我說:“昨天我睡了。”

女土司冷冷一笑:“什麼話,昨天你睡了,今天,你起來了。”

交談慢慢深入,我終於明白,自己被女土司劫持了。她從管家那裏,沒得到一粒麥子。管家說,糧食是麥其家的,他不能作主。

她建議:“我們到外麵走走?”

我同意:“好吧,我們到外麵走走。”

我的下人們被帶槍的人看起來了。看,這就是當老爺和下人的不同。就是在這種境況下,少爺也被一群漂亮的女人所包圍。走過那些可憐巴巴的下人身邊,看看臉色我就知道,他們餓了。我對女土司說:“他們餓了。”

她說:“我的百姓比他們更餓。”

我說:“給他們吃的。”

“我們談好了就給他們吃。”

“不給他們吃就永遠不談。”

女土司說:“瞧啊,我跟一個傻子較上勁了。”

說完,就叫人給他們送吃的去了。我的下人們望著我,眼睛是露出了狗看見主人時那種神色。我和女土司在草原上轉了個不大不小的圈子,回到帳篷裏,她清清喉嚨,我知道要談正事了,便搶先開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她臉上出現了吃驚的表情,問我到哪去。

我說:“去坐茸貢家的牢房。”

她笑了,說:“天哪,你害怕了,我怎麼會做那樣的事,不會的,我隻要從你手上得到糧食。瞧,因為我的愚蠢,百姓們要挨餓了你要借給我糧食。我隻要這個,但你躲開了。”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帳篷裏很悶熱。我有些難受。看得出來,女土司比我還要難受。我說拉雪巴土司一來,就說想得到糧食。她來可沒有說要糧食。我說:“你沒有說呀,我隻看到你帶來了美麗的姑娘。”

她打斷我的話頭,說:“可是拉雪巴土司要了也沒有得到!”

“我們兩個吵架了。他說他是我舅舅,我說我是他的伯父。我們吵架了。”

這句話把她逗笑了:“是的,是的,他會把好多好多年前的親戚關係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沒錢,父親說了,麥其家的糧食在這年頭,起碼要值到平常十倍的價錢。”

女土司叫了起來:“十倍?告訴你,我隻是借,隻是借,一兩銀子也沒有聽見了嗎,一兩也沒有!”

我笑笑,說:“太悶了,我想出去。”

她隻好起身,跟著我在一座座帳篷之間穿來穿去。我在心裏把她當成了貼身的奴才。她走得不耐煩了,說:“我可從來沒有跟著一個傻瓜這樣走來走去,我累了,不走了。”

這時,我們正好走到了溫泉邊上。我脫光衣服下到水裏,讓身子在池子裏漂浮起來。女土司裝出沒有見過赤裸男人的樣子,把背朝向了我。

我對著她的後背說:“你帶來了很多銀子嗎?”

“你就這樣子跟我談正經事情?”

“父親說過,要有十倍的價錢,才準我們出賣。他知道你們這樣,你們不等把買到的糧食運回家,在路上就吃光了。”

女土司轉過身來,她的臉上現出了絕望的神情,她叫手下人退下,這才帶著哭腔說:“我是來借糧食的,我沒有那麼多銀子,真的沒有。你為什麼要逼我。誰都知道我們茸貢家隻有女人了。所以,我們的要求是沒有人拒絕的。你為什麼要拒絕?拒絕一個可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