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我在南門被內蒙古一姓張的老板叫去放羊。當時他問我啥民族,我說是東鄉族,他說他是回族。早上九點,我們乘上發往內蒙古的班車,下午3點左右,我們抵達內蒙的鄂托克旗三段地鄉。下車後我見到了老板的老婆,她很麻利,承包著三段地供銷社的對外餐廳,看樣子收入挺不錯。吃查麼(蒙語:飯)時,她給我們端來了肉菜(大肉)米飯。因外麵牌子的字寫得花裏胡哨,我沒太留意。我正欲捉筷子,卻瞥見套間案子上並排擺放著三隻 “驚心動魄”的豬頭。於是,一路的饑餓刹那間飛走了,我是受傳統教化的人。老板不解地看著我。我感覺蒙古的回回是不排斥大肉的,就理解地讓他享用。
後來,才知道老板不是回族。
在三段地了一宿的我,對此行起了猶豫。老板便給我講,他們那裏有來自各地的回族,去後我可以單另吃,叫我放心。於是我買了些糕點吃了就又跟著他繼續走。
到鄂托克旗後,那裏並沒有我想象的有蒙古成吉思汗宮殿似的特色建築,一切都和家鄉的縣城差不多,隻是那裏的街道清潔整齊。晚上我們在老板親戚家的裁縫部住了。那裏的服飾不流行奇形怪狀或著意開放的款式。
第二天,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到老板城裏的家中去,他的親戚已給我們找好了一輛吉普車,我們乘上車直奔鄂爾多斯草原了。這是內蒙最小的草原,沿途沒有一座哪怕隻是微微鼓起的小山,進入視線的是一覽無餘的草原,路邊多是綠篙子。吉普車走了兩個多小時後,草原前方顯現出一座孤獨的平房,我們在房左側下了車。
那棟土坯建築的平房前豎著一根三齒鋼叉,每個齒股上掛著一塊小布旗,各自繪著“馬、羊、牛”三種圖案。老板說這是蒙古人特有的標誌。平房是老板從一個蒙古人的獸醫那裏借來的,聽說獸醫搬到單位去住了。這天,恰巧那位獸醫開著“手扶”和他老婆來了。獸醫毫無表情地衝我們“散百嘍(蒙語:你好)”的一聲,把我搞懵了。
獸醫夫婦皆是一副黑得透亮的臉孔,深陷的眼窩,並且屁股都像木盆一樣寬大結實,給人一種粗莽感,乍一看,活像一對兒幸福的老外。
老板讓我在平房裏等著,他和母親提著豆芽菜、豆腐及西瓜等乘車到另一個較遠的草原尋父親的羊群去了,準備把羊趕過來讓我放牧。
這裏大多數人信仰的是喇嘛教,通常要到很遠的廟裏進行宗教活動。黃昏,老板回來後,打發走了吉普車。
晚上,因風力發電機壞了多日,便隻好點了蠟在炕上睡了一宿。第二天,我到草原上閑轉,看到了一些更為簡陋的土房屋,房頂皆是平的,每個平房之間距離十分遙遠,想必是為了不致擁擠和搶草場的緣故吧。這裏大多數人過的是半農半牧或全牧的移居生活。每戶人家往往擁有成百上千的羊隻。但他們在生活上沒有過高要求,他們簡樸而實在。尤其是那些蒙古人,他們在吃上沒有什麼技巧或講究,做的飯菜不敢恭維,絲毫沒有陝甘寧的那種味道,膻氣得不得了。當我從草原上轉回來時,老板的父親——這個寡言得看似木訥的老牧人,已找了兩個蒙古年輕人用鐵絲圈草場了。當他問知我是東鄉族之後,就誠懇地告訴我他家是漢族,並十分尊重我的習慣,給我另外準備了一套灶具,要我單另做著吃。
在以後的兩個月時間裏,我就在草原上牧羊。
無聊或雨天,我就在帳房裏和那些蒙古年輕人打打牌。我常和老板的碎妹子是“一家”。她是個蒙語盲,和我學英語一樣——隻知道個“勾搭白(再見)”和“散開油(謝謝)”。出牌時,對家就得意忘形地嘻笑著,用嗚哩哇啦的蒙語調著號子來捉弄我們,把我們當大頭哄。因而我的傻乎乎的樣子在草原風樣地傳開了。
其實最叫人難忘的要算早晨在草原上的那段光陰了。當太陽即將升起或剛剛升起,藍天、羊群、馬匹,綿軟的草原,潮濕清涼的空氣,令人無比地舒暢而又心曠神怡——那是一種超然物外的感受。
於是摘當時日記幾句如下:
在草原上神奇飄行的是天上的雲彩。
在陽光下敲擊著浪漫鼓點的是
我的心
醉了的時候
那恰是蒙古魂放飛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