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才覺得,人在一種安靜的環境裏獨自生活,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我現在才有了深切的體會。尤其是當現在從一些熱鬧的地方歸來時,就想起我在一鄉下學區度過的那一段光陰。那時,我在一鄉下的學區工作,記得常常是一個人度過長長的白天與漫漫的黑夜。那是多麼令人心酸的一種活法啊!當然,寂寞是不言而喻的。我也希望有朋自遠方來陪我說說話。但這隻是處於那種環境裏的一種妄想,晚上學區裏工作的同事一走,那陰森的院子,像一個凝聚著寒氣的古井。我不由得想起《聊齋》裏的故事,更確切地說,我把我想成《聊齋》裏某個孤單落魄的書生。然後,我於黑暗中躺在椅子上,靜候從天而降的鬼怪;也有好多時候,我讀書一直到天亮。
那時,我常常站在學區背後的田地邊觀看麥苗成長、螞蟻嬉戲,傾聽山上草木清風或田野裏莊稼的生長,我在這些發出各種碰撞、摩擦和混合交響或細碎不堪的美的陶冶裏想到了貝多芬,還有一位作家。但很大程度上,我卻沒有珍惜,我把它們都浪費了!這注定了我要付出更多的時間來彌補在這裏荒廢的寫作。
那時候,我渴望寫一部傑作。有時,我覺得我就是蒿草旁的一棵小草,或就是那朵盛開著苜蓿花上的一隻飛蟲,要麼是那眾多麥苗中的一棵,或者便是草堆旁的一粒石子。無需用筆,我用心靈便可以完成創作。遺憾的是我的靈魂一下子超然不起來!有一陣子,孤獨如貓抓樣搔著我的心。我曾多次告誡自己,寧靜、寧靜。卻沒有一點用。
從那時候起,我從一種狂瀾劇痛中漸漸省悟、寧靜下來,而不知始於何時,我習慣了到學區背後山上那片並不太茂密的柏楊林子裏一個人獨自一躺就是一天,外界的繁華已與我無關了。我一直躺著,用一雙眼睛與天上的雲彩對話,與太陽對話。
後來,我的腦子竟然能夠明淨到一片遼遠與空靈。我感覺我和那個山穀渾然一體而了無痕跡。
進城之後,我變得浮躁了,回首在學區的日子,方明白寧靜是多麼的好啊!
我現在很是渴望那種草木清風的生活。但我想,現在即使回去了也已不可能再找回那種感覺。更確切地說,再不可能找回那種空靈了。那是給予我這樣一個凡夫俗子感受大自然的仁慈與美好的機會。那是在我流浪的途中多次瀕臨絕望之際也曾出現過的啟示。雖然,我依然在讀書、感受,在試圖領悟那種境界與美好,但卻隻是在表麵上吃力地浮遊。我知道這是我遺棄天地自然後對我的懲罰。好在我知道了許多,好在我知道了路該怎麼走。
真的,美好的東西,需要珍惜,它總是會飛快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