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過許多山,有名或是無名的,細想起來,那些山皆有著一種偉大而神秘的活力!
我也曾在筆下抒寫過許多的山,但都寫得極其失敗。於是,我知道了爬山是一種生活之趣,似聽一首歌、一曲美樂。而寫山,曾如哲人所說,就不那麼簡單了。
關於西吉的北山,有許多讓人賞心悅目的話題。因那山上生長了滿山溝的野毛桃樹,並回蕩著純靜之氣複又古老的圖畫。每當盛夏之季,人們三三兩兩的便漫遊於密樹濃蔭之中。因此,從某種意義而言,這北山似乎充當了一座公園的角色,其次,這北山又仿佛有著一種文化的象征意味。我的一位朋友,曾就此觀點寫過這座北山。很好!一個地方能有這樣一座既供人遊覽散心,又象征著一種文化的景所,真好!
在西海固就確確有許多這樣的地方啊!這些地方,極為文人們所青睞。譬如:固原有座東嶽山、涇源有座老龍潭、海原有座南華山、西吉有火石寨掃竹林,但西吉就近縣城的,卻非這座北山莫屬了!我曾和朋友們多次登過這座北山,登的時候,便選擇著不同的角度與路徑,結果總是有著令人驚喜的感受。一次次覺到了那山有一種新穎與博大,還有一種切近了高天的氣勢。每每行於北山之顛,人便會真正體驗整個西吉的一種海納百川、宏闊與遼遠,一種震天俯地的霸氣,風水盡在其間。內心不覺讚歎:確乎是一片非同尋常的天地啊!
我常常於落寞或在遇到暫且的困難時,便一個人打點行程,攀登上縣城北麓的那座大山。我曾無數次於荒寂中從此山攀上又攀下。一段時間,我把這座山當做了一種聊以自慰的精神寄托與堅強支柱。我的許多小說都是在獨自攀越這座北山的過程中構思而就的,我不得不對這座山刮目相視了;我不得不在內心底層對這座北山懷有知感之恩了。真的,漸漸我感覺到了北山自有它的獨異、神奇與不可測了。
每一次登上山頂,我都不忘看一看那些公墓,看一看墓碑上那些被風雨浸蝕得有點即將剝離和滄桑的字跡。我讀著那些碑文,欣賞著那些費心的悼詞與簡介。於是便想著那些像一股風一樣於世間來去匆匆的人們。我自常常覺到那些去了的人的亡靈依然如燃燒的火焰一樣存在著。我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皆留落於他們的眼底。人有時常常隻想著活得更美,活個出人頭地,可從來沒有人靜心地想一想死去這一條路,亦從來沒有人去想在活著時多多地積一些善績。這山上的每一座墳墓,我都悉心地看過了。我常常在那一瞬間會忽然莫名地覺到我的靈魂得到了一種徹骨的淨化。我把死這條路時時想在前頭,沒有死焉有生?然後才想一想活著的美好。人有時隻一味想到自己的不可一世,卻總是想不到自己的可悲啊!
於是,我覺得這北山更大程度的美不在表體,而在它向人們昭示了最後的歸宿與實質,向我們揭示了生命辨證與和諧的法則。它是人走向返璞歸真的永恒的象征。死並不見得可怕,人類最美的方式就是死。就像莫紮特,就像梵高,他們的死似一座山,需要我們一生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