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對農民哥哥有個交代(1 / 1)

記得春天文學獎頒獎那天,主辦方讓我當眾發表自己的致答詞,我就上台照著我即興寫的念了,我覺得我的講話非常得勁,似乎給主辦方和我都沒有丟人。後來,我把那天的致答詞收在我最近的一本中短篇小說集《手鞠你直到天亮》裏。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當時的心情和現在的心情是一樣的。是的,獲獎是開心的事情。苦苦追尋的精神、理想得到承認和印證,心裏會覺得莫大的安慰。首先是家鄉沙溝村子裏種地的農民哥哥在電話裏聽了高興,就像我聽了他說他種的地今年打了多少糧食,說今年沒有幹旱、沒有冰雹一樣激動。哥哥的兒子從他的手裏搶過電話大聲問我:“巴巴(叔叔),你獲獎了我們真個高興,能給多少錢唦?”

我突然一愣,不知怎麼回答。過了片刻,我說這是個特別高的榮譽,就像你種了一棵果樹結了果,別人吃了說甜得很,心裏所產生的感覺和我現在的感覺是一樣的。侄兒憨憨地在電話裏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聲音曳得長長地噢著。

除了寫作,我跟哥哥交流最多的是種地的事情。比如今年這塊地種秋田,明年就得種麥子等等,就這樣輪換著種,讓土地能緩好墒情,充分發揮它們的能量,增進產值。

老實講,我其實也算得上是一個農民,我曾放過馬,也割過糧食,嚴格意義上說應當是拔,因為多數是山地裏的莊稼,太矮,如果你割了的話,就打不上草了,所以就得用手拔。有些人要專門用破布片縫製一種隻戴在小拇指和無名指上的手套,這樣不會割手,大多數農民手上都有厚厚的老繭,其本身就是保護自己的最美的手套,他們不會過多依賴和指望什麼,一切都得求己。

“求己”是我們民族的一句專用術語,從小豎起一切艱難困苦要仰仗自己的信念。因此。多年來我都非常敬重我的哥哥,其實他不光會種好自己瘠薄的田地、會到建築工地打工,他還會讀書看報,還知道哪個作家有良心並真正關心底層的人。

《掛在月光中的銅湯瓶》這個中短篇集的名字是哥哥起的,有好心的老師要讓我改為《絕境》。但是,我還是相信我哥哥的藝術感覺,對他說:“這是我們民族自己才有的東西,你細細想想,多麼詩意、多麼清潔和有硬度啊!”

是的,我尊重哥哥的意見。這是對農民哥哥的交代,也是對我們民族的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