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Six God(2 / 2)

無限延長的路在海上懸空,向南可以望見綠色的小島。盛夏來臨前的雨季,城市仿佛永遠沉浸在一團灰色的水霧裏,街道失去色彩,往任何一個方向走都像是鬼打牆。沒有藍天,沒有星夜,除了還沒被城市文明馴服的來自鄉村的大媽們還會看雲識天氣,沒有市民記得抬頭仰望。偶爾出巡的陽光聚在南邊不真實地照耀著,在水霧中劃出路徑。小船駛離陰鬱的港口,跨過不甚明朗的分界線,開向被聖光籠罩的海麵。

在按掉第五個鬧鍾後,手機顯示現在是七點四十分。鬧鍾像是讓人上癮的止痛片,用機械鬧鍾的時候,鬧一遍就起床了,現在用手機鬧鍾最少五個起跳。我很想記起原來聽到鈴聲馬上起床的身體和心理狀態,無奈時間比記憶久遠,隻能把它歸類為再也找不回的一部分。會不會有無論多少個鬧鍾都叫不醒的一天。我在半夢半醒中回想課表,確定上午的確有課,是蚊子還是統計。這時腦子清醒了些,還希望知道今天大概要上的課時內容,為了確定點名概率大小。走馬燈跑完一遍隻記起開學兩節課的內容。上課內容跟點名,兩個事件之間有什麼聯係,具體地說,沒有聯係。但是有種奇妙的感覺:一旦了解到完全聽不懂的課時內容,一旦決心翹課,教授就不再會點名。

我決定上課去,盡管大半個學期沒在中午前踏出宿舍門,盡管黎明時聽著鳥叫聲和宿管大爺的咳嗽聲入睡,盡管身體裏有另一個人格在呐喊:說好的每天十二小時呢。I_just_feel_like_to.想上課的念頭,跟想翹課一樣莫名又自然。往書包裏隨便裝了兩本書,確認手機備用電池好好呆在錢包裏,關門聲伴隨著室友的嬌喘,我踏出了宿舍門。

如果能預知之後發生的一切,我還是會走出宿舍門,因為,要出門覓食什麼的。但我會走地更莊重嚴肅,好像先左腳斜向上45度邁出一大步,右腳跟上,抖一抖肚皮,伴著暴風雨鳴奏曲哇呀呀地走台步出去,直到一步步走進生活編織的另一個圈套。

我希望這一切趕緊結束,一切包括哪些?不能是這場雨,雨應該像光一樣每分每秒永不停歇地從另一顆巨大恒星輻射到地球上。在雨中,數理和計量被泡得稀爛,人生壓縮成一瞬,隻在最美妙的時刻暫停、放大、延長、反複。我坐在公交進門左手第二個位置,盤算著能看雨刮器來回多久,結果是還有三站路的時間。公交在大海和莽林間穿行,雨滴漸漸填充著更大的空隙,經驗告訴我,還有三站,我會走下公交,在門衛處掏出國家二級廢柴證,恰好在鈴聲敲響二十分鍾後奔走進教室。

按經驗生活的人被意外驚嚇,按臆想生活的人在一成不變裏慢性自殺。天橋下方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擋住去路,意外就這樣合情合理按部就班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