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子的確用了心,往日裏李聖平吃的就很好,今日吃著更好,也不知是心情好了所以看什麼都順眼,還是往日禦廚們都在藏私。
李聖平先揀自己喜歡的炸酥酪吃了一口,正要賞,忽然橫眉罵道:“皇後正是身體弱的時候,說了不準上油炸煎烤的食物,這炸酥酪怎麼送到皇後的食譜裏的!”
春峰解意,立刻遣人去問了。
暮守一正要放下手中的茶碗勸兩句,卻驀地覺得心口一疼,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一股帶著鐵鏽味的腥甜湧上喉頭。
暮守一下意識地抬手打翻李聖平手裏的半塊酥酪,又推開他麵前的杯盞碟碗,就這兩個動作,竟讓他痛得眼前發黑,手一伸開,滿滿一手心都是血。
李聖平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抱起暮守一,高聲叫人把王老、葉茗斟傳回來。
暮守一費力攀住他的肩膀,從口中湧出的血,怎麼都止不住、咽不下。
“聖平。”
暮守一直覺這關很難過,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在戰場上救過他無數次,所以他捂住李聖平的口,讓他聽自己一字一血說完。
“是我太矯情,遲遲不給你回應。但而今,欲應已晚……若僥幸不死,願與君世世好,若不幸……願君,世世好……”
李聖平忽然失去了語言的能力,暮守一的目光在渙散,大量大量的血湧出來。
王老跌跌撞撞地闖進門,毫不客氣地在暮守一旁邊坐下拿脈,才剛觸及,他就飛快地抬頭看一眼皇帝陛下。
他這一眼,被皇帝陛下抓個正著。李聖平心裏堵得說不出話,隻能拿氣勢壓著他。
王老搖搖頭,又伸手探一下李聖平的脈,他倒是沒中毒,隻是這脈相……
“不是千機,是另一種毒,衝著陛下來的。”他說道。
跟著王老來的葉茗斟,也上前把脈,道:“這毒,和千機相衝,會被千機化解。下毒之人,不欲傷殿下,目標是陛下,可是誰知……殿下的千機解了。”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暮守一生機已絕。
李聖平整個人都木了。
王老發現陛下已經傻掉,心裏稍稍遲疑,一咬牙自作主張叫人通知李長定前來主持大局。
李長定在來的路上就聽內侍說了大概的情況,進門瞧見自己哥哥正抱著嫂子發呆,心下也是一陣酸疼,當即轉身離開到了前麵書房,沒二話,先聽王老報上情況,然後立刻開始調查投毒的凶手。
這倒是很快的。
葉茗斟先撂了。
前年暮守一在湯泉宮讓他給一個小宮女治病,後來那個小宮女被發賣了,恰好葉茗斟經過,就買了她。
後來相處時他知道這小宮女就是何紈素,全家被李聖平處死。前段時間葉茗斟發現一些配藥的藥渣,當時他沒放在心上,現在想想,這□□中的藥材正合當時她配藥留下的藥渣。千機毒原是她家的,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千機毒的藥理。
隻不知道她是怎麼把毒送進皇宮的。
王老性子火爆,當下就一腳把徒弟踹出門外跪著待罪去了。
李長定也沒攔著,隻是命人迅速去葉家把何紈素悄悄地逮捕回來。
趁現在風聲未動,先把事控製住,等李聖平醒了,才好發作。
李長定雖然放蕩不羈,手段卻很拿得出來,並不比他哥哥差,沒過多久,何紈素就被押到了宣政殿的書房。
今生和重來也被送過來,李長定讓自己的貼身內侍秋無陵把孩子送到寢室去,希望李聖平能早點清醒過來。
何紈素一言不發,李長定卻是什麼人?論心機,絕對比他哥哥還強。
他並無別話說,隻道:“他死了。我該恭喜你大仇得報麼?”
“他個暴君,隻為一己之私,殺我全家,難道不該死嗎!”
“不,我說的不是皇兄。”李長定的聲音聽起來和他兄長一樣冷漠,“是皇後死了,你聽懂了麼?是救了你、為你求情、為你們這些弱女子說話的皇後殿下中毒身亡。”
何紈素瞪圓了雙眼,眼眶幾欲裂開。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和人聯手的,顯然這一方背叛了你。他利用你除掉皇後,將罪名推給你,好將自家的女眷送進宮。可能你們約定好的是殺掉陛下,請回太上皇吧?可你的同夥不是這樣想的。”
何紈素抱著必死之心來收取戰果,卻跪在地上哭了。
她想起那人找她聯手的時候,信誓旦旦說絕不動皇後,隻要殺了皇帝,請太上皇回來主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