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就信了呢?明知他們最能反複、最不可信!
當年承諾她母親若能偷出千機毒,就幫助她父親這一房獲得何家家主之位,他們失信了。
後來承諾一定救她的父母,他們又失信了!
就是這樣的小人,她竟然還相信他們會信守諾言!
李長定將何紈素的表情變化全都收在眼底,估摸著差不多了,才問道:“和你聯手的人,是誰?”
“是我大外祖父,我真不是想害皇後,我沒想過要害他——”
李長定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右手放在她頭領,用力,輕輕一擰——輕微的哢嚓聲宣告一個女子生命的結束。
何紈素供出了小王氏,但是小王氏肯定不會認罪,即使她活著,小王氏也能翻出替罪羊,她活著也無用,不如死了,省得礙眼。
至於小王氏……李長定嘴角揚起一個猙獰的角度。
什麼時候他李家人殺人,還要證據?
天色還未黑定,小王氏一族,在長安的八百號人,便已盡數誅滅,連帶他家外嫁的女兒孫女,均未能幸免,敢求情的人,幾乎全部被奪去功名勳爵,免為白身。
長安城的水井,都染成了紅色。
至於他家在外麵的,李長定已經調派了暮守一的親衛前去捕殺,賀老、蘇大鵬領隊,相信不會放走一個。
理清了這些事,李長定才回到寢室裏。
寢宮上下燈火通明,風燈、燈籠、屏風、承塵,均已更換為白絹素帛。
李聖平還抱著暮守一,一動沒動。
李長定走到他身邊,將自己方才的決斷都說了,然後道:“此事甚大,恐走漏消息,讓賊子有所防備,故而弟弟擅自做主,僭越君前,請陛下責罰。”
李聖平道:“不,你做得很好。朕放心了。”
他臉上稍微帶了些血色,伸手摸摸今生的腦瓜,道:“今生,以後帶著弟弟,和叔父好好過。”
李長定聽出他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有死誌的,他急得差點跳起來:“哥,你這話何解?你別這樣,別這樣,嫂子肯定不想看到你出事!”
“我知道……不過,沒有守一的日子,真的很難熬,我不想再試了。我不會尋死覓活,但是他死了,我也活不了。這不是自決。”李聖平又摸摸弟弟的頭發,拍拍他的肩膀,“大華就交給你了,今生和重來,也交給你了,好好照顧我的兒子,好好守著這個國家,不要丟你哥,你嫂子的臉。春峰,擬旨——”
李聖平準備擬旨傳位給李長定,李長定察覺他的意思,掀起衣擺跪下,斬釘截鐵地拒了:“陛下,請聽臣言:臣以主上照拂,教撫成人,主上恩德,臣沒齒難忘。為君之臣,當以輔弼為責;身為武將,即以開疆為職;治國大道,臣不能專。且百官千將,莫不以主上為是,傳位於臣,恐致內亂,有違主上本意。請主上傳位長皇子,臣將竭盡所能,以為輔佐。”
李聖平聽了,並不言語,隻是揮手讓春峰親自請衍衡先生、天問先生來做見證並擬旨。
李長定在兄長底下靜靜等了一會,直到春峰那邊的旨意都寫好送到他手上了,他謝恩領旨時才發現,李聖平也沒了。
沒病沒災,正值壯年的帝王,抱著他的皇後一同故去了。
李長定一手抱一個侄子,怎麼都想不通,李聖平怎麼就這樣死了呢?
王老來幫忙裝殮時,也嘖嘖稱奇,明明身體是完好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活過來,就是魂兒沒了。
李長定聽著他和春峰交頭接耳,忽然似乎明白了李聖平那句“他死了,我也活不了”的意義。
這世上就有那樣一個人,他的死亡,讓他即使不主動尋死,也會無疾而亡。
因為你死了,我就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今生還不太明白死亡的含義,他隻是忽然被叔父的頸子誘惑了,於是一口咬在叔父頸項上,讓他從一種頓悟裏清醒過來。
李長定帶著倆皇子,向兄長嫂子恭恭敬敬磕頭致哀,然後就在寢宮旁邊的耳室睡了。
明天還有很多事呢。
關於聖上的死亡,王家的滅門,新帝繼位……他這個攝政王,忙得很哪!
明天太陽一樣升起,風照樣吹,雲照樣飄,大華的統治體係依然在運轉,開疆擴土的政策還在執行,升鬥小民要為生活奔波,朝中大臣要為名利權力、心中誌向而爭,世界離了誰都沒多大影響。
他惟願能在有生之年,完成李聖平和暮守一的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