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回來的日子已是冬天,我喜愛冬天。
在我看來,冬天是最好最浪漫的季節,它比夏天冷豔;比春天高潔,不似秋天那樣會生出許多離愁。
冬天到了,天氣冷了下來,一片片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地上、樹上、房頂上都被染上了顏色。
不一會兒,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整個世界穿上了白色的外衣。
路上的行人隻得將冬衣扣得嚴嚴實實的,把手揣在衣兜裏,縮著脖子,歪歪扭扭,像是一隻隻可愛的小鴨。
偶爾站在雪中,輕輕的噓一口氣,呼出的霧氣裹著一份溫暖嫋嫋升空,在半空中伸展,天和地的界限是那麼朦朧:山是白的,天是白的,霧氣也是白色的。我想摸摸這奇怪的霧,可它像個調皮的孩子,一會兒逃向東,一會兒逃向西……
冬日的早晨,我會到房子邊上的公園裏抓鳥兒。
老半天也沒逮著,大模大樣的小鳥兒們在掛霜的樹枝間跳躍,頑強的青草從雪白的地上探出頭,雪珠子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其實,我對抓鳥兒的結果並不怎麼在乎,我喜歡小鳥兒,愛看它們跳來跳去的樣子。
這有多好啊,站在雪地裏,在寒冷而透明的空氣中聽小鳥啁啾,遠處雲雀在冬天跳動地歌兒中不斷地飄飄來蕩去……
我追著鳥兒,從樹林的東邊衝到西邊,歡快的呼叫聲在這白茫茫的童話世界中飄蕩,樹梢的雪花兒被我的笑聲打動,從半空中跑下來,鑽進我的頭發中,衣領裏麵,在我的衣裳上點綴出好看的圖案……
等到我無法再忍耐寒冷的時候,就跺跺腳,把紅通通的手兒塞進手套裏回家去了。
家裏的大門洞開,這個時候,媽媽總會在門口等我,她會把我身上的雪花拍落,她會說:
“凍著沒?你這小猴子,早上想吃些什麼?”
我不喜歡吃早餐,有幾次,我裝作沒聽到,她就會過來,一隻手扯住我的臉頰,一隻手鉗住我的鼻子,或者撓我的癢癢。
有些時候,她會非常的嚴厲,她會教我背詩。
有一首詩非常的長: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泄汪洋。
潛龍出淵,鱗爪飛揚。
乳虎嘯穀,百獸震慌。
鷹隼試翼,風塵吸張。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幹將發硎,有作其芒。
天戴其蒼,地履其黃。
縱有千古,橫有八荒。
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
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我總是背不下來,奇怪,我在心裏念的時候一點錯也沒有,一出口就變了形。
我恨這些莫明妙的詩句,一生氣,就故意念錯,把音節相似的詞胡亂排在一起,我很喜歡這種施了魔法的詩句。
有一天,媽媽讓我背詩,我脫口而出:
紅日河流,其道大光。河出嘯穀,一泄汪洋。……等我明白過來我在說什麼,已經晚了。
媽媽刷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地問:
“你這背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你肯定是知道的,告訴我,這是什麼?”
“你教我的啊。”
“我什麼時候是這樣教你的?”
“……前幾天的時候……”
“站到牆角去!”
“幹嘛?”我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