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山中景色大好,百花開的熱鬧,一陣細雨過後,微風輕吹,陽光溫和,山色青蔥,草木繁茂,一派秀美宜人。
明月帶著衛昭山上挖野草,二人一前一後行走在山間小道上。
“死烏龜,臭王八……”
聽到衛昭小聲嘀咕,明月住腳回頭,“念了一路,你在說什麼呢?”
衛昭也不隱瞞,挺直了腰板,道:“我在罵丁老頭那個老妖怪呢!”
明月一愣,“為什麼?”
衛昭憤憤不平,昂首道:“我在為你不值,昨天擺明是她女兒不小心踩死了小雞仔,怎麼反過頭來怪在你的頭上,打了你不算,還罰你一天不準吃飯,今天又要上山,簡直沒人性!沒天理!”明月不以為然,微微一笑,“原為這個,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竟然讓你惦記了這麼長時間,真是難為你了!”衛昭氣不過,眉毛擰著,跺腳道:“我在為你叫屈喊冤呢!你聽懂沒有。”明月卻笑著,滿不在乎,“行了,看你肚子都漲起來了,腮幫子鼓鼓的,像什麼?”
“像什麼?”衛昭想了想,疑惑地吐出三個字,“癩蛤蟆?”
明月用手指了指剛巧蹲在旁邊石頭上的一隻蛤蟆,不禁捧腹大笑,衛昭也不由笑了,隔了一會,兩人才止住笑。明月誠摯地說:“謝謝你,不過,還是按時幹完活要緊。不然,沒你的飯吃。”
山上的野菜種類繁多,明月教衛昭仔細辨認過,然而,衛昭天生不是幹這個的,或者說沒有這方麵的優勢,十餘遍過後,仍舊不是把莧菜當成薺菜,就是把苦菜當做蒲公英,可氣的是他還振振有詞,打死都不承認,非要指鹿為馬!再聯想他偷別人家雞來吃的時候,目光炯炯,有如火炬,吃雞肉時更是眼裏跳動著難掩的興奮,真叫人哭笑不得。
明月所在的村莊福明村有幾百口子人,並不算小。
每年春耕的時候一到,大人們下田裏幹活,村裏適齡的孩子們便一起到村東頭的私塾讀書,任何時候讀書都是需要資本的,交不起束脩的家庭很多,因此,不讀書的人也很多,尤其是姑娘。而精明摳門的丁明昌顯然不願意為明月多出這份冤枉錢,供親生女兒憐兒讀書他還千般萬般的不樂意呢!
做完家裏的活兒,明月抱著一盆衣服到村東頭的河邊去洗,衛昭百無聊賴,也跟著同去幫忙,近兩個月來他把福明村差不多轉了個遍,已沒了初來時的新鮮感。如果不是心中有難言的苦衷,擔心行藏暴露,他真想立刻離去。
私塾和河流僅一牆之隔,裏麵傳出琅琅的書聲,聽在明月的耳朵裏,宛若天籟之音,於衛昭卻像是催命符一般,他最厭讀書了,他的信念是“吃喝玩樂”,隻是現在限於條件,四件樂事都不能做,那就悶頭睡覺。
衛昭正夢見麵前擺了一大桌子的酒席,由他隨便吃喝,卻被一聲大喝驚醒了,差點沒從樹杈上摔下來。
原來方才明月聽得興起,便隨著裏麵的節奏讀了起來,後來裏麵的聲音越來越低,斷斷續續,最後竟戛然而止,明月卻沉浸其中而不自知,將《大學》總綱一字不差背了下來。教書的馮夫子聽得清清楚楚,心下奇怪,出來一看,見是個其貌不揚的丫頭,既是驚訝又是憤怒,這事要傳出去了,村裏人會怎麼看待他呢?平庸無能?敷衍了事?村民當然不會以為是自己孩子的問題,肯定將責任歸咎於他啊,到時候還不丟了飯碗,壞了名聲?
馮夫子手執戒尺,快步到了河邊,一臉嚴肅地看著明月,“誰家的丫頭,在這裏做什麼?妨礙老夫教書!”
明月臉紅紅的,卷著袖子,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孩子,小聲道:“沒有,我聽著有趣,便跟著讀了起來。”
這時,丁明昌家的女兒卿憐衝了出來,指著明月一通責問:“死丫頭,家裏的活幹完了嗎?柴劈夠了嗎?房間打掃了嗎?就知道躲來這裏偷懶。看我不回去告訴我爹!”
明月深諳卿憐的性格,沒事還要挑起事端找自己的晦氣呢,她若一反駁,肯定是自己錯上加錯,不如退一步,避一分風險,她悻悻然端起木盆就要離去。
誰知丁卿憐生於小富之家,卻是養了一副公主脾氣,加上自小嫉妒心重,看不得別人比自己出眾,平日裏她是夫子眼中的好弟子,今日的風頭都被明月無意中搶走,她怎能善罷甘休呢?
“我還沒讓你走呢!”丁卿憐叫住方要舉步的明月,“打斷了夫子教書,敗壞夫子心情,不用道歉嗎?真是沒教養。”
明月存著小事化了的心思,並不計較,向馮夫子躬身道:“打擾了,對不起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