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飄逸好看的公子,有這樣鬼魅般醜陋的仆人,站在一起,形成的是一道獨特詭異的風景線。不僅明月、衛昭好奇納悶,酒樓裏所有的客人都感到這樣的景色太不協調,好比一朵潔白勝雪的白花盛開在了爛泥潭裏,好在爛泥就兩塊,並沒有掩蓋掉花朵原本的光彩。
明月、衛昭鄰近的座位上坐著一對小夫妻,兩名凶神惡煞的仆人往那桌旁一站,一對夫妻嚇得立即讓開,付賬走人,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從容落座,似乎這樣做並沒有什麼不當之處,也許是習以為常的。
對此,幾個客人小聲地議論了幾句,卻被那兩名仆人聽見了,二話沒說,上去將他們當做沙袋一般丟下樓去,其餘客人見他們不是好惹的,生怕遭殃受連累,不敢再做停留,大多倉皇下樓而去,掌櫃的站在門口向他們賠笑道歉,以不收飯錢酒錢作為補償。其實掌櫃的通曉人情世故,從進門開始就看出了白衣少年絕非等閑,得罪不起,吩咐小二、廚子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細心伺候。
依著明月的意思,她想要避開白衣少年這個不速之客,以免生出什麼事來,但衛昭卻不這麼認為,甚至隱隱有了要和他鬥一鬥的念頭,不為別的,就因白衣少年那種傲視一切的做派讓人不舒服,讓他自慚形穢。
幾次無聲無息的目光交接,最後,抵不住衛昭乞求的目光,明月答應等他吃完再走。
街上響起雜遝的馬蹄聲,不一會,由掌櫃的頭前帶路,一個彪形大漢領著一隊官兵走上樓來,聽掌櫃的稱呼那彪形大漢‘王將軍’。
明月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位姓王的將軍名喚大凱,曾率隊去福明村強征糧草,為此事傷了村裏好幾條人命,隻因他背後有安州知府撐腰,村民狀告無門,有冤難伸,隻能忍氣吞聲,將仇恨深藏在心底。
王大凱趾高氣昂徑直走向白衣少年,卻被兩個彪悍的仆人攔在了五步之外的地方。王大凱身邊跟著一個山羊須的中年文士,他大聲嗬斥:“大膽,不擦亮眼睛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們撒野?還不快快讓開?”
兩個仆人置若罔聞,雙手抱在胸前,鐵塔般的身子擋在他們身前,態度傲慢至極,王大凱的肺都氣炸了,向後一擺手,幾十名弓箭手齊刷刷出現,彎弓搭箭,鎖定了白衣少年主仆三人。
王將軍站在軍士當中,威脅道:“現在把東西交出來還不算太晚,本將軍可以既往不咎,讓你們全身而退,不然的話,你知道後果。”
此刻,白衣少年坐在桌子上,輕搖著折扇,麵朝窗外,好像看見了街頭什麼有趣的事,笑得前仰後合,這樣的無心行為在王大鎧看來卻是無禮的挑釁,是對他的玩弄。
王大凱怒不可遏,大聲下令:“放箭,放箭,給我射死這個無賴。”
這回白衣少年聽見了,他回了神,從桌子上跳下來,整整衣衫,俊俏的麵容上扯出一抹和煦的笑,語氣彬彬有禮,“多日不見,王將軍變得神采奕奕,看樣子是我的藥在起作用了。慕風這廂向你施禮道賀了。”說著,躬身作揖。
王大凱破口大罵:“好你媽的屁,行騙都騙到老子的頭上來了,正要找你算賬呢!”
白衣少年不慍不火,依舊斯文有禮,“哎,王將軍,慕風是生意人,做事講求個你情我願,‘信義’二字在我看來比生命要重得多。當初你痛得死去活來,說不願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求我醫治,難不成現在病愈了就要反悔嗎?”見王大凱無言以對,臉上肌肉抽搐,殺機外露,他從懷裏取出一張紙,笑道:“將軍,咱們可是立了字據的,白紙黑字外加你的印章和手印,哦,差點忘了,還有許多在場的證人,如果需要,他們都會一一出場的。”
白衣少年似乎早料到王大凱會食言而肥,反咬一口,所以留有足夠的證據,這是王大凱所始料未及的,他一心要取回‘玉財神’,以為憑著慣常的強取硬奪就可以得逞,現在看來卻是打錯了算盤,做歪了美夢。
中年文士見此狀況,在王大凱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王大凱指著白衣少年,“老子這回認栽了,玩了一輩子鷹,到頭來被一隻毛沒長齊的雛鷹啄了眼了,你最好滾出安州府,別讓老子再瞧見你。”
說罷,他帶著隊伍憤然下樓。
白衣少年不卑不亢,始終保持著翩翩公子之風,“謹遵將軍教誨,日後看見了你,我繞道而行。”他知道此後怕是不得安寧了。
掌櫃的送走王大凱,又折回來,恭敬地向白衣少年施禮,好言勸道:“這位公子相貌不凡,舉止不俗,想必非同泛泛之輩,可‘強龍不壓地頭蛇’。公子得罪了王將軍,日後在安州府行走要小心些才是啊!”
一直沉默著的衛昭插話進來,言語中微有譏諷之意,“掌櫃的,你就不要危言聳聽了。正如你所言,這位公子是千古一見的出眾人物,哪裏有風浪就往哪裏鑽,像老鼠一般東躲西藏、逃之夭夭豈會是他的行事作風呢?”掌櫃的急道:“這位小哥,你不勸就算了,怎地火上澆油?王將軍是頭老虎,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