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風(1 / 1)

華山絕頂,千年風雪,一方純淨,諾大的道觀宛如一副卷開的畫卷。二十年前的那個夜裏,師父將被遺棄的我帶進道觀,這片純白的世界,便是一直的記憶。山上風雪依舊,偶爾從師兄師姐們的口中料想一下山下的世界。

論劍峰上,雪花從未停歇,化落在手心裏顆顆晶瑩。一顆雪鬆默默在山峰上迎著風雪,亙古不變;樹下,師父告訴我,向師祖拜別就可以下山了。

“徒兒,修道為何?”師父在我離去前問我。

這些年,這些日子,這樣過了,踏過華山絕頂每一個山峰,這樣的問題,不止一次的提及和被提及。

曾記得孩提時見到過一位酔臥在山路裏的邋遢道士,

“雪地裏不覺得冷嗎?”孩子的問題是有點天真了。

“千層寒冰不抵心頭餘熱,冷在你的身上,雪不在我的胸中”他是這樣回答的。這時再想起這樣的事,似是懂了,卻還是不懂。

或許每一個下山的弟子都要麵對這個問題,我以前找不到答案,現在仍然回答不了。

記得,有一夜,太極殿的屋頂上,師兄下山歸來,硬是把我拉上去,靜靜的,月凝照著紛飛雪影,這一夜第一次嚐到酒的滋味,辛辣的滋味把眼淚都嗆出來了,卻也是一種舒坦,越喝越覺得肆意。

“過者已逝,來者可追,繁華開盡終有落幕之時,此生亦無憾,埋身蒼山中”師兄醉夢中喃喃自語。

醉眼朦朧中,依稀閃現,三清像前,那一日,師兄說了一句“我回來了”,在師父跟前嚎啕大哭,如一個孩童一般。

山下的路,師兄們,來來往往,有的下山了,就再也沒有回來;有的回來了再也沒踏出過一步;師父說這是他們的道,就如純陽弟子手中的劍一樣,相同的劍法,或柔,或剛,或偏,或正,不同的人劍練起來都是不一樣的。

而我的道呢?修道為何?一襲道袍,在我未有記憶時就加在身上,一劍,一卷書,習慣刻在骨子裏,卻從未想過,習慣的去思索,卻從未明了過。

山路崎嶇,蜿蜒而上,非魚池旁,兩隻白鶴,一隻老龜,怡然自得,師祖便坐在池旁,雪花沒在師祖身上留下一起痕跡,時間就如靜止一般,寂籟的四周,山河俱靜。

我在師祖邊找個地方坐下,仍雪片落在身上成了一堆,師祖如剛睡醒般睜眼,“燒一壺水,泡點茶”,師祖開口了。

茶是從冰峰之上的老茶樹采摘而來的,水就取這一池清水,架起火爐,小火漸煨,感受著冷水漸漸翻騰,這一片天地似乎再也沒有時間的變化,微風掃過山頭,簌簌的落雪聲,掉在耳邊,眼前沒有了顏色。